,自己艰难地走下飞机,一阵强风差点把她吹倒,风吹在仍转动的旋翼上,发出尖利的啸声。风中的森林气息文洁很熟悉,她认识这风,这风也认识她,这是大兴安岭的风。
她很快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个低沉浑厚的嗡嗡声,浑厚而有力,似乎构成了整个世界的背景,这是不远处抛物面天线在风中的声音,只有到了跟前,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张天网的巨大。叶文洁的人生在这一个月里转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她现在是在雷达峰上。
叶文洁不由得转头朝她的建设兵团连队所在的方向望去,只看到暮色中一片迷蒙的林海。
直升机显然不是专为接她的,几名士兵走过来,从机舱里卸下那些军绿色的货箱,他们从她身边走过,没人看她一眼。她和雷志成、杨卫宁一行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叶文洁发现雷达峰的峰顶是这样的宽阔,在天线的下面有一小群白色建筑物,与天线相比,它们像几块精致的积木。他们正朝有两名哨兵站岗的基地大门走去,走到门前,他们停了下来。
雷志成转向叶文洁,郑重地说:“叶文洁,你的反革命罪行证据确凿,将要面临的审判也是罪有应得;现在,你面前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他向天线方向指了指,“这是一个国防科研基地,其中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需要你掌握的专业知识,更具体的,请杨总工程师为你介绍,你要慎重考虑。”说完他对杨卫宁点了点头,尾随搬运物资的士兵一起走进了基地。
杨卫宁等别人走远了,向叶文洁示意了一下,带她走远些,显然是怕哨兵听到下面的谈话。这时,他不再隐藏自己与她的相识:“叶文洁,我可向你说清楚,这不是什么机会。我向法院军管会了解过,虽然程丽华力主重判,但具体到你的情节,刑期最多也就是十年,考虑到可能的减刑,也就是六七年的样子。而这里——”他向基地方向偏了一下头,“是最高密级的研究项目,以你的身份,走进这道门,可能……”他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让天线在风中的轰鸣声加重自己的语气,“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我进去。”叶文洁轻声说。
杨卫宁对她这么快的回答很吃惊。“你不必这么匆忙做决定,可以先回到飞机上去,它三小时后才起飞,你要是拒绝,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们进去吧。”叶文洁的声音仍很轻,但其中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现在除了死后不知是否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这样与世隔绝的峰顶了,在这里,她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还是慎重些吧,你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
杨卫宁低头沉默了,他看着远方,似乎强行给叶文洁一些思考权衡的时间,叶文洁也沉默着,在风中裹紧军大衣看着远方,那里,大兴安岭已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在严寒下不可能有很多时间,杨卫宁下决心起步走向大门,走得很快,像要把叶文洁甩掉似的,但叶文洁紧跟着他,走进了红岸基地的大门。两名哨兵在他们通过后关上了两扇沉重的铁门。
走了一段后,杨卫宁站住,指着天线对文洁说:“这是一个大型武器研究项目,如果成功,其意义可能比原子弹和氢弹都大。”
在路过基地内最大的一幢建筑时,杨卫宁径直过去推开了门,叶文洁在门口看到了“发射主控室”的字样,迈进门,一股带着机油味的热气迎面扑来,她看到宽敞的大厅中,密集地摆放着各类仪器设备,信号灯和示波仪上的发光图形闪成一片,十多名穿军装的操作人员坐在几乎将他们埋没的一排排仪器前,仿佛是蹲守在深深的战壕中。操作口令此起彼伏,显得紧张而混乱。“这里暖和些,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安排好你的住处就来。”杨卫宁对叶文洁说,并指指门旁边一张桌子旁的椅子让她坐。叶文洁看到,那张桌前已经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位带手枪的卫兵。
“我还是在外面等吧。”叶文洁停住脚步说。
杨卫宁和善地笑笑,“你以后就是基地的工作人员了,除了少数地方,你哪里都可以去。”说完,他脸上有一种不安的表情,显然意识到了这话另一层的意思:你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我还是去外面吧。”叶文洁坚持说。
“那……好吧。”杨卫宁看看那位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卫兵,似乎理解了叶文洁,带她走出主控室,“你到这个避风的地方,我几分钟就回来,主要是找人给那个房间生上火,基地的条件现在还不太好,没有暖气。”说完快步走去。
叶文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