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的新任海盗女王,厄运小姐合上手枪的弹仓,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的短剑旁。
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在下方城市里回荡,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蚀魂夜。
在亲手点燃炸药送走普朗克和他的冥渊号之后,厄运小姐将自己的船悬在了城市上方的山壁上,这样所有的比尔吉沃特人都会知道现在是谁说了算。巨舰现在和整个山壁融为一体,被改造成女王的居所,名为“厄运山庄”。
厄运小姐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风暴放在眼里。这座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挑衅着死亡的阴影。呜咽的海风带着恶鬼的饥渴和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
房门悄声打开。
她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只有一个人敢不敲门就进屋。
“你在干什么?”雷文问。他是厄运小姐的大副,忠心耿耿的男人。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我觉得你在干蠢事,非常蠢。”
“蠢事?”厄运小姐双手放在桌面上,“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干掉了普朗克。我绝对不会让蚀魂夜就这样把这块地方从我的手里夺走。”
她猛地抓起手枪,插进了后腰的皮套里。“你也不能阻止我。”
“我们不是来阻止你的。”
厄运小姐一回头,看见雷文站在门槛那里,身后是一群她最精干的手下。他们全副武装地在门厅里等待着,手里拿着滑膛枪、左轮手枪、铿锵作响的土制破片炸弹和弯刀。武器品种繁多,就像是刚刚洗劫了一座博物馆。
“看起来,你要干的事情也聪明不了多少。”
“是。”雷文走向敞开的窗户,将百叶窗帘拉下来。“你觉得我们会让自己的船长独自面对吗?”
“为了杀掉普朗克,我自己也差点儿没命,而且这事还没结束。我不指望你们跟着我去,至少今晚不行。”厄运小姐走到手下面前站定,双手歇在核桃木的手枪柄上。“这场战斗与你们无关。”
“鬼扯,当然有关。”雷文说。
厄运小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九成九的可能性,我们看不到早晨的太阳。”她的唇边不禁鼓起一丝笑意。
“船长,我们是老手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经历蚀魂夜。”雷文拍打着剑柄顶端的骷髅头,说道:“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么就走吧。”
比尔吉沃特的街道已经几近废弃。海上的钟声依旧兀自响着,充满恐惧的哭号在山下回荡。整个鼠镇已完全浸在了黑雾中,哀悼坞的废墟上狂风呼啸。火焰沿着屠夫之桥一路焚烧,一团透着微光的雾霾在灰港上方的悬崖处盘桓。
上城区的人们躲在自己家中,向胡子女士祈祷着蚀魂夜饶过他们的性命。而那些屋不蔽体的穷苦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每个窗户前都点着鲸粪制成的守夜烛,火光透过海玻璃的瓶子莹莹跳动。家家户户的门板上都挂着点燃的女王草,窗棂用长条木板钉得死死的。
厄运小姐带着手下往山下的比尔吉沃特走去。走下悬崖上嵌入石壁的曲折楼梯,经过烂麻绳捆扎的隐秘小桥,穿过多年无人涉足的羊肠小道,一路向下。
这里往日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市场。人们在相接的船舷处搭起了各色小摊。肉商、酒贩子、海盗、赏金猎人和乖戾的流浪汉从世界各地涌到这里。在比尔吉沃特城里几乎任何地方都能清楚地看到这里。
也是厄运小姐为自己挑选的阵地。
街道两旁的房屋在黑暗中一片死寂,破烂的帆布窗帘正翻飞着。她努力不去看窗帘后面的圆窗里有什么东西。
厄运小姐缓了缓,决定说些什么。
“俄洛伊带来了锤石的消息,这将是前所未有的一场蚀魂夜,不但迅捷,而且凶猛,我们往日的经验在这种灾难面前起不了作用。
“每一次蚀魂夜都是整个比尔吉沃特的灾难,但我们不能像那些平民一样坐以待毙,我们没有信仰,我们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手中的枪和弯刀。”
“不去找胡子女士的祭司,我们在这里干嘛?”
“等。”
厄运小姐有些泄气,作为一个海盗来说,雷文有些太耿直了,这番话语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鼓舞士气。
雷文在她身后咕哝一声,带着众人分散开来。厄运小姐看着他们走到广场中心,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地上。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