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掉那个奇怪傻笑的韩胖子,鹿野发现他们,更准确地说,是傅霜知的处境有点不妙。
几个书生已经胸膛起伏,朝着傅霜知眉头倒竖。
那个韩刺史和周公子看傅霜知的眼神也不对。
正这么想着。
“韩伯父,晚生不才,不大清楚咱们大魏律令,不知流放犯擅离看守、冒充贵人、招摇撞骗……该当何罪?”
周公子笑嘻嘻地朝韩元让作揖询问。
韩元让脸上带笑:“贤侄问得好。我大魏律令,流放犯不得私逃,不得擅离看守,违者——”
他看向傅霜知,笑容陡然变得阴恻恻。
“可杀。”
几乎是韩元让的话声刚落,众书生中就传出一声喊:
“杀了他!”
一个脸膛泛红、青筋直绽的书生握拳高呼,见众人朝他看过来,更是兴奋又愤怒地喘着粗气高呼:“请刺史大人下令,杀了此人!”
“啥?”正照镜子的韩公子被这一声惊到,下意识出声。
“蒋兄?!”最先问出傅霜知身份的秦举人看向高呼的书生,一脸震惊。
“不,蒋兄……即便这位真的是陆公子,他也没有骗——”我们什么啊……
然而秦举人的话,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声又一声的高呼里。
第一个书生高呼后,立刻便有应者云集。
“对,杀了他!”
“此人招摇撞骗、羞辱我等,实在可恨至极!”
“请刺史大人为我等做主!”
“还有这人骗去的钱财!也请刺史大人帮我等追回!”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是连咱们都不如的流放犯,我呸……”
……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有人恼羞成怒,有人别有心思,有人甚至不顾场合,隔着老远试图啐傅霜知一口。
除了书生们,昨日在场的普通人也纷纷出言鄙夷。
韩公子放下了小铜镜,一脸懵逼。
秦举人茫然看着这场面,口中喃喃:
“各位、诸位……怎么……陆公子他没有骗人……那些古物都是真的啊……”
而且陆公子也没有冒充贵人啊。
从始至终,那不都是旁人猜测的吗?
怎么能怪到陆公子头上?
即便陆公子不是什么贵人,但他的渊博学识是真,他的才华横溢是真,他的举止风流是真……
陆公子也绝不是利欲熏心之人,不然昨日为何会拦下他,不让他高价跟拍?
昨日陆公子走后,同窗们不也都盛赞陆公子这点吗?
怎么此刻大家好似都忘了?
然而没有人听见秦举人的话。
自第一声高呼后,便好似冷水入油锅,讨伐傅霜知、要刺史大人下令杀了傅霜知的声音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似蝉鸣,似海浪,几乎所有昨日亲眼见过“陆公子”的人都好似成了受害者,都义愤填膺地叫嚣着要讨回公道。
城门口本就是人来人往,因为检查,此时更是拥挤滞留了许多人,本来见刺史等人仪仗,普通百姓还都不敢靠近观看,等见大人物们似乎并未在意他们这些小民,而那些书生们又骂起来,支起耳朵听到是为什么后,才纷纷大胆一些,看起了热闹。
有人觉得那“冒充之人”胆子大。
有人觉得这人可怜。
更有人与那些书生和昨日的看客们共情,好似他们昨日也在场、也花了钱、也被“骗”骗似的,跟着一起摇旗呐喊,要刺史大人严惩那个竟然胆敢冒充大人物的无耻之徒。
……
从秦举人问出那句话,到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其实只是很短一瞬间的事,很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比如秦举人,比如许多傅家人。
“姐姐、鹿姐姐……”
傅仪斐三个不知何时溜到了鹿野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急得眼泪直在眼里打转,口中无意识的叫着唤着鹿野。
鹿野看见了,悄悄朝他们摆摆手。
又看向其他那些茫然惊惧的傅家人,悄悄叹了一口气。
局面会发展成这样,鹿野一点也不奇怪。
人们喜欢造神,也喜欢灭神。
当一个人高高在上,展现出全方面碾压他人的姿态,人类慕强的本能便会冒头,会将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视为神明,对其顶礼膜拜,无限放大他一切优点,忽视他一切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