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负般的神情,这才问询自己孙儿的伤势。
因为鹿野及时将茶壶拍飞,李继恩受伤不重,只被溅出的茶水烫到了脸,其他地方还好,但他一只眼也被烫到,此时那只眼便睁不开,死死闭着忍痛。
“忍一忍,忍一忍,大夫马上便到了……”李牧原轻声安慰孙儿。
而后,又朝随人群一起过来的鹿野道。
“听闻是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正偷偷瞄着这位上辈子被傅霜知一刀割喉的大人物,努力研究他演技的破绽的鹿野,猛然被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扬起一副憨厚的笑脸。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这可是能把傅家给阴死,后面又能隐忍十几年都不露出任何马脚的究极老阴比啊!
鹿野万万不想被他记住。
但李牧原却显然狠狠记住了她,又问她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如今落脚在哪里,相府定会送上丰厚谢礼以表谢意云云……
鹿野:……
虽然这些东西她都是事先编好了一套,但谁知道皇帝封赏——哦不,按那疯子公主的说法,她不会被封赏了——总之到李牧原这个地位,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轻而易举,鹿野想了想,便弯了眼,拱手道:
“草民姓鹿,单字一个野,京城籍贯,如今寄住在南大街槐树胡同的官驿。”
老天爷作证,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对童叟无欺。
但其他人怎么想她可就不知道了。
起码长宁公主没什么反应。
李牧原神情微顿,随即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显然,他们谁都没将鹿野跟那位自朔方来的“鹿氏”联想在一起。
鹿野自然也不会特意提醒。
她都说的那么明白了,猜不到可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好在这时,大夫也终于来了。
紧急检查之后,大夫的脸色有些凝重,看向李牧原和长宁公主,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
李牧原温声道:
“大夫,但说无妨。”
大夫微微叹息,道:
“公子脸上的烫伤好说,养养便也好了,虽说会留下些许痕迹……只是公子这右眼,怕是会落下些不便……”
大夫话说地委婉,但在场众人却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李继恩脸上会留下被烫的疤痕,右眼还会瞎?
李牧原身形一晃,被身旁的仆人赶紧扶住。
长宁公主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她没想到会这样。
她只是想发发脾气出出气,她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力气,速度能有多快?李继恩明明能躲的,就像第一次躲那个茶杯一样,他若及时躲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结果他偏偏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没有躲,如今倒显得她成了恶人。
即便是她,扔茶壶烫伤了夫君的脸面和眼睛,被父皇知道了也要被训斥的,那些讨厌的御史说不定还会参她。
想到这,长宁公主的心情愈发烦躁。
目光看到一旁站着的鹿野,这份烦躁便立时有了去处。
“你——”她不再管那祖孙俩,指着鹿野道,“跟随本宫出来。”
说罢,率先一步离开这让她不舒服的空间。
李牧原,李继恩,大夫,乃至仆役们都看向她离去的身影。
始作俑者害得自己夫君受如此重伤,如今却连一句抱歉都没有,甚至,还点名年轻男子陪她。
大夫只看了一眼便再不敢看,只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大秘密,愿望是活得久的大夫果断决定不多管闲事。
然而——
“很不甘心么?”
“知道你为何遭此厄运么?”
待长宁公主,乃至被她点到的那漂亮少年都走出房间,室内只剩下李家人后,李牧原忽然开口,对好似无生气的孙儿如此说道。
大夫身子一抖,忽然很想逃走。
但李牧原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说。”他命令道。
李继恩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神情好像要哭出来。
“因为孙儿不自量力……”
“错了。”
“因为你站地还不够高,我也站地不够高,这世道,想要完全不受欺辱,哪怕位极人臣亦不够,只有坐在那个山顶上的、可以俯瞰所有人的位置,才能无所顾忌,无人欺辱。”
李牧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