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人声熙攘,不停有人来去。
流民被划归军户,即日起启程前往北境,这道圣旨早由官差骑马在各个流民聚集点大声宣读过了,然后又有官差将这些流民赶到了长亭这里,因此此时才聚集了那么多人。
但毕竟人数太多,官差的数量远远不足以控制这么多人,因此,想要逃跑离开,还是非常容易的,官差想管也管不了。
傅霜知来到的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有些人悄悄离开。
傅霜知等人即便不看,也知道这种情况。
但他们谁都没有去管。
牛不喝水强按头,一头还行,几万头,怎么按得下去?
这种事,管是管不了的。
更何况,比起悄悄逃跑的人,更多人的选择,是留下。
傅霜知没有直接解答何朔的疑问,只是伸手一指长亭外乌泱泱的人群。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何朔有些不解,却也向亭外看去。
然后就对上无数人的目光。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复杂至极的目光。
麻木、惶恐、迟疑……以及,希冀。
是的,希冀。
虽然一些人选择了逃跑,但留下的人更多,而留下的这些人中,看向何朔他们的目光里,含着希冀。
希冀着他能给他们带来一条活路。
一瞬间,何朔的胸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傅霜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他们都是失了地再无恒产之人,若是不去北地,等待他们的,便只有卖身为奴或冻饿而死一条路。”
虽然斩了一个姚先祟,又让林相等人将贪墨的粮食田产吐了一部分出来,但到底也只是一部分,因此仍旧有许多流民失地且无处可去。
因此便如傅霜知所说,这批流民只有卖身为奴或冻饿而死这一条路。
但事实上,能卖身为奴已经是极其幸运了,如今京城的人市供应远远大于需求,真真是命比草贱,尤其有病的、年老的,便是想卖身也卖不出去。
于是很多人的结果,便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北上未尝不是一条活路。”
“他们想寻活路,而我们需要人。”
“既是各取所需,此事何愁不成?况且——”傅霜知目光忽然看向鹿野。
眼里含笑。
“——不是还有我们极受爱戴的郡主殿下么?”
鹿野:……
鹿野捂住脸,但手指头缝却开得极大,悄悄往流民群里瞅。
然后便如何朔一般,看到不少满怀期待的目光。
不,比起何朔,还有更多人目光虔诚又灼热地看着她。
虽然鹿野认不出,却觉得那些脸庞很是熟悉……
毕竟这些人……起码一多半都是被她和傅霜知生生从阎王哪里抢回来的人。
傅霜知前期易容改装,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因此许多流民便不认得他如今的模样,更不知道那个妙手回春的知知姑娘便是眼前这位名震京城官场的傅大人。
但鹿野却是从始至终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她的事迹又广为流传,因此在流民中的名声声望都比傅霜知高得多,甚至官差宣读圣旨时都是打了她的名头。
所以……
眼前这些人,不少是因为信任她,才聚集在此地。
若是只有何朔他们,带这么多人上路的难度的确难如登天,但一旦有个能让流民信服跟从的精神领袖,其难度便会直线下降……
傅霜知继续开口:
“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心齐,世上便没有办不成的事,更何况只是赶个路,路上粮草也不必担忧,朝廷还是拨了一部分粮食的,一些好心的大人也会贴补,此外,难得有这么多人北上,自然也不好浪费——”
他又笑盈盈看向鹿野。
“你的商路,不想再开拓一些么?”
鹿野:?!
傅霜知笑地云淡风轻。
一刻钟后,傅霜知将自己的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而何朔等人,尤其一干只会打仗的副将们已经听得脑子发胀。
鹿野却已经完全领会了傅霜知的意思,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唰唰地翻。
这是傅霜知为此次流民北上指定的完善计划。
小到一日三餐,中到编排队伍,大到行进路线……所有一切都详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