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和李老太太在供李老二读书这件事上不可谓不下本钱,一来是生在庄户人家,李家往上数几辈都是泥腿子,在大夏朝这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乡下人对于读书人总有一种天生的向往和崇敬;二来,李老二虽然连续三年科考落榜,但读了十多年的书,好歹挣了个秀才。
李老二虽然不属于成绩优异的廪生,没有国家发的补贴,但是好歹也是个村里人人尊敬的秀才老爷。
秀才无功名,但还是有些好处的。李老二考上秀才以后,李家也跟着沾光,首先是免除了家中三个兄弟的徭役,其次也稍微减轻了家中的赋税。因此李老头更是全力以赴的支持李老二科考,希望李老二能考上举人,得了功名以后能提高李家的门楣,让几辈子都是泥腿子的李家飞上枝头。
而且秀才虽然有些地位,却只有考上举人后,才能算得上“鲤鱼跃龙门”。
在大夏朝,秀才和举人可是天差地别,中举之不易,少则寒窗苦读十几载,多则一生止步于此。这是不少读书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国清代小说家吴敬梓就曾创作过一篇讽刺小说《儒林外史》,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就是范进中举。
范进大半生穷困潦倒,五十四岁中举之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邻里无一人借米周济,岳父肆意辱骂;中举之后,四邻恭贺,胡屠户变脸,范进喜极而疯。虽然小说有夸张的表现,但不得不说,举人和秀才确实是天壤之别。
李老头一心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奈何科举漫漫长路,家中竭尽全力供李老二读书,如今已是捉襟见肘外加一贫如洗。想要再供一人,谈何容易?
由此可见,当李老头拍板决定再选一人供读时,对于家中是何影响了。近几日,李家上下气氛低迷,就连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几个半大小子,也受家里的气氛影响沉默了不少。唯有李凌峰心态放得宽,该吃吃该喝喝,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李家土墙房外的院子里,李凌峰手指冻得通红,带着李思玉和几个堂姐在院中堆雪人玩儿。
“水儿弟弟,你看我这个雪球滚的够不够大了?”李思云搓了搓小手,眼巴巴的看着李凌峰。
李凌峰戴着张氏缝的兔皮帽,穿着一身灰色的旧袄子蹲在地上垒雪球,闻言抬头就看见四叔家的堂姐李思云手里抱着个篮球大小的雪球,正笑语吟吟的站在三米外。
“你这个雪球做头还行,做身子太小了。”李凌峰憨笑。
“是嘛……那我再去加点儿。”李思云自言自语,把雪球放在地上后,又兴致勃勃的继续埋头苦干。
李思玉拿着铲子从墙根处撮(cuo)了满满一大铲的雪倒给了李凌峰,然后放下铲子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就地蹲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自家小弟堆雪人。
“阿姐太冷的话进屋烤火,堆好了我再叫你。”李凌峰无奈。
李思玉双手都冻得发紫,却没有回屋。她往李凌峰旁边挪了挪屁股,瞅了瞅在不远处堆雪人的几个堂姐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弟……你是不是想去进学啊?”
李凌峰诧异的看向李思玉,心想他还觉得自己掩饰得不错,没想到却被老姐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李思玉继续说道:
“那天你和娘说的话阿姐听到了……你从小就这样,只有你关心的事才会和爹娘提……你那天一说,阿姐就知道你是想念书了……”
李凌峰哪里知道,并不是自己掩饰得不好,而且农村的孩子早当家,李思玉又心思细腻,那天李凌峰一和张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不仅听到了心里,也察觉到了自家小弟的心思。
长姐如母。
李思玉早慧,又疼爱李凌峰这个小弟。心里想着为自家弟弟出出力,但奈何自己却是个女儿身……
李思玉的失落太明显,就差把自责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李凌峰又怎会看不出?想着自己来到大夏以后,不仅享受了父母亲情,还有长姐如此关爱,心里不由暖丝丝的。
“阿姐,你放心吧。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也做不了主。”
李凌峰实话实说,虽然读书的束修他可以用卖药材的银子解决,但是他怎么拿出来,拿出来以后李家上下会同意吗?还是会把他的银子拿去供李仕仁?李凌峰觉得多半是后者,想着自己辛苦倒腾药材卖的钱拿出来后可能会充公,李凌峰就觉得蛋疼。
李思玉轻笑了一声,她都十一岁了,等过完年十二后就可以定亲了,不算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