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小存沒了,我該怎麼跟思婉解釋,她一定會非常自責的,如果不是她執拗,小存就不會選擇去當臥底,早知道有今天,我也不會同意他去的。」
「對不起,都是我的原因。」卞鴻宇酸澀出聲,說完立即仰高頭努力讓眼淚回去。
元洌知道這一切還是不能怪卞鴻宇的,要怪就怪那些無視仁慈的毒販。
他身為陳思婉的丈夫,妻子是一位正直刑警,那麼他再清楚不過歷年來有多少在滔天罪惡下孤苦死去的英雄。
他們和他孩子別無二致,也許亦是青蔥少年少女,也許是一腔熱血孤勇,但無一例外,他們勇敢、堅毅。
尋找正義的路途是短暫且艱險的,一路上罪惡之手劃出廣闊蔭蔽,他們仍然義無反顧,那麼做為家人既無法做他們有力的靠山,就只能選擇支持。
所以他才會將小存埋在禹城,埋在他們一家恩人的墳墓旁邊。
他的兒子,得親眼看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元洌抹去熱淚,哽咽道:「鴻宇,我們也是多年老朋友了,小存肯定不希望我們互相責怪,你們能把小存帶回來我就很滿意了,況且穹致和情意兩人的屍骨至今未找到,以你的性子肯定還會接著查,那我們都向前走吧,這樣才能給小存和思婉一個交代。」
聞言,卞鴻宇始終挺直的身軀終於忍不住晃了晃。
好在是黃天成趕忙伸手扶住他。
黃天成忙碌一夜又趕來禹城陪著徐家人掃墓,容顏寫滿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憊,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微微閉上紅了的眼,語氣決然。
「師傅,元伯父說的對,我們還是得繼續下去。」
當然得繼續下去,他在做的事不敢讓家人知曉,只有等他們走後他才敢和卞鴻宇出現,這份憋屈化作滿腔怨恨時時刻刻在提醒他們絕對不能放棄。
犧牲永遠是前行的動力,正是因為歷年來多人的慘死,他們更要堅持到最後。
盧克為了救元存身負重傷,寧願自己被通緝縱身躍下高橋,目前生死不知,而一份匿名簡訊揭開她的真實身份,原來她就是赫赫有名的sera。
這個身份帶給她的不是殊榮,而是鋪天蓋地的謾罵,網上人人口筆誅伐將她定義為罪犯,人們正義高漲之時,可又知道昨夜有個才二十多歲的少年默默無聞死在冷夜之中,可又知道他們口口聲聲稱為罪犯的sera其實也是個英雄。
自她出現後,黃天成從來沒有覺得這條路難走。
他甚至覺得希望就在眼前,長達二十年的追兇,她輕而易舉三番兩次將那些人深藏的秘密揭露,光明真的觸手可及。
可到底,這條路真的太難走,敵人太多,而他們只有寥寥幾個。
就像迫不及待暴露的王嵩……黃天成真是死也沒想到平日裡老實巴交的副局長竟然也是罪惡鏈的一環。
他緩緩睜開眼,胡亂抹掉還是溢出來的淚水,鄭重道:「元伯父,是新聞里被通緝的sera把小存帶了出來,我們都該感謝她。」
元洌一怔:「那人也是臥底嗎?」
「她不是。」
卞鴻宇忽然出聲:「但你們以後就會知道她是誰。」
雪花飄飄蕩蕩落在他白黑相間的發上,又落向他皺紋橫生的臉,冰涼觸感拉扯著他多年來緊繃的神經,本該奔潰,反而異常清醒。
卞鴻宇是該說道歉的,他是一切悲傷的起源。
如果不是他要查,從起初的盛穹致到今天的元存,都應該已經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裡發光發亮,甚至家庭美滿,婚姻幸福,而就是因為他,眼下肅穆莊嚴的榮耀時刻他們都無法擁有。
這麼多年他自認隱身在後能執掌一切,暗中謀劃揭露罪惡是英勇無比的決定,然而他眼睜睜看在乎的人一個個遠離自己,自己卻仍然苟活偷生。
如同卑劣苟且的小偷,是他偷走了這些人應有的生活。
當年送走臥底暴露的盛穹致,他要他帶著家人遠離南安避避風頭,可多希冀上天眷顧平安無事,上天就有多惡劣,它用禹城盛家大火、再也無法打通的澳洲電話這兩件事將他送入深淵。
他去澳洲薩里灣走過一趟,在那裡聽人說起一月八號那天,有對華裔夫妻被人木倉殺在嘎吱嘎吱作響的破舊甲板上,藏在水裡的雙胞胎女孩被人逼出來,亂木倉掃射,隨之鮮血渲染整片海面,他們說很快,她們浮在水面沒了聲息,然後那些人嘻嘻哈哈無情離去。
卞鴻宇沒有親眼見證那副慘絕人寰的場面,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