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张四娘笑着答道:“如今能进书院的女子,多半是家中小有家底的。书院一年要五到十两银子不等,我在书院洗碗,一个月只能赚个四五百文。家中父母还希望我能供着小弟读书呢。”
窦章闻言,一时不知怎么答,只是每次遇见张四娘时,都会额外带一些纸笔一类的东西给她。见她识字不多,还送了她一本《千字文》,耐心地带着她将那些字一一认全。
这日,窦章正在宿舍里专心做课业,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原本他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却在那嘈杂声中听见了张四娘熟悉的声音:“这位郎君,求求你,求求你把书还我……”
窦章向窗外一看,只见几个纨绔子弟团团围着张四娘,举着那本他送的《大学》满脸嘲弄地看着她卑躬屈膝地求他们将书还给她。他们一面逗弄着张四娘,一面出言嘲讽。
“你一个洗碗女,怎么会有《大学》这本书?你指定是从我们这些学子手上偷的!”
“就是,你看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本书都够买你两身衣服了。”
窦章匆匆地跑来要给张四娘解围,挤进那一群学子中间,伸手,对那正张牙舞爪的学子道:“这位同窗,这本《大学》是我赠予四娘之物,还望归还。此书是我亲手所抄,同窗若不信,可以比对字迹。”
“窦子期?”窦章在书院里的名声可不小,这个次次文章都被传阅的学子,理所应当地,收到了不少红眼。
如今他们竟然像是抓到了窦章的把柄,言语更加过火:“想不到你竟然好这口?她让你占了什么便宜,你这样维护她?”
“这女穷鬼,这么寒酸,识字吗?也配读《大学》?这么深奥的东西,她一个女子,读得懂吗?”
“子期愚钝,只隐约记得圣贤书中有言‘有教无类’,倒不知原来读书要分男女贵贱的。既然以这位同窗之见,寒门女子读不懂《大学》,那想必与她相反的你当是四书五经都读透了吧?可子期看同窗之所作所为,似乎有失君子风度,与圣贤之书相去甚远呢。”窦章含笑讽刺道。
“你!”
窦章的口才在书院中数一数二,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学子的痛处。他一下子涨红了脸。辩又辩不过,他一怒之下,就要挥拳。
眼看那拳头就要砸到窦章身上,一旁的竹林里却走出一男一女来。那男子是书院的院长,女子则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袍,一张脸妖艳如狐仙下世。
“方院长,这就是你们书院的学子?”那女子开口,虽然她那张脸极度的妩媚,可她身上的那股气势却让人悚然一怔。方院长脸色很是难看,呵斥道:“胡闹!你们几个,都到我书房来!”
方院长转身正想向女子道歉,却被女子抬手制止了。女子对窦章和张四娘招了招手,道:“你二人同我过来说说话,另外几个,还希望方院长能好生管教。”
“是……”方院长恭敬地带着几个纨绔下去了。
“君子和而不流,”辛夷明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点了点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先生谬赞。”窦章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但既然院长都对她毕恭毕敬,称一声先生总是没错的。
“和我聊聊吧,别这么紧张。”辛夷明慈爱地拍了拍张四娘的脑袋。
她似乎对窦章教张四娘读书这件事很感兴趣,在听说窦章用《千字文》教张四娘认字时,辛夷明摇了摇头,不认同道:“……女慕贞洁,男效才良。上和下睦,夫唱妇随。此书不好。女子既然已经进了学堂,与男子一样读治国理政之书,便当抛弃所谓贤良淑德、夫唱妇随那一套。比起《千字文》,我以为《急就章》开蒙识字更好。”
她又问了张四娘一些家里的事情,又问张四娘愿不愿意进书院读书。张四娘面对这个问题时,表情有些希冀,但还是礼貌地摇了摇头:“四娘确实如那些郎君所说,不过是个贫贱女子,能有窦郎君这样的好心人教四娘识字,已经是极大的幸运,四娘……不敢奢望。”
辛夷明还想再说什么,张四娘却开口道:“先生,四娘还要去杂院做工……”
“嗯。”辛夷明没有挽留,“你便去吧,我与窦子期再聊聊。”
窦章望着张四娘的背影,满脸心事重重:“先生,四娘真的很聪明,若是先生您愿意帮她上学,学生可以再劝劝她。”
“嗯。”辛夷明打量着眼前的小小少年,“你若是能劝,那确实是极好的。但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张四娘,你还会帮吗?”
“学生会的。”窦章坚定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