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学生帮张四娘,不是因为个人情感,而是学生觉得每一个渴望知识的人都不能被辜负。若是那人是张四郎或者牛四娘、王四娘,学生也还是会帮。”
“好。”辛夷明点了点头,“我还有别的事,便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书院找你。”
那日之后,那几个刁难张四娘的学子都受到了惩罚,而念着那位女先生的话,窦章也数次劝张四娘进书院读书。但张四娘每次都会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四娘,以前你因为没有条件,所以与读书无缘。如今有贵人愿意帮助你,你还有何顾虑?”
终于,在窦章的一次次追问之下,张四娘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窦郎君,你愿意教我读书认字,我真的很感谢你。只是我家里已经替我定了亲事,父母都收了彩礼,那人是个做生意的鳏夫,过些日子,我就要远嫁临川了。我没法接受贵人的帮助,也是怕拂了贵人的好意。”
“什么?”虽然盲婚哑嫁、父母包办都是常态,可窦章还是为张四娘不平,“你明明是这么聪慧一个女子,嫁个鳏夫,一辈子埋没在那后宅里……”
“别说了。”张四娘打断了窦章的话,“窦郎君,四娘心意已决,不必再劝。只是还有一件心愿,想求窦郎君帮忙。”
“……你且说何事?”
“我有姓无名,从前是张四娘,未来就是张氏。但其实……我也想有自己的名字。只是我读书少,想请窦郎君帮我取一个。”张四娘垂眸笑道。
窦章心里难受得紧,嘴角都绷成一条直线,思虑再三,在纸上提笔写下“张裕柔”三字:“《中庸》所云: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意为宽大为怀,温和柔顺,能够包容天下。”
“果然是读书人,一出手就是不一样!”张裕柔喜出望外,跟着窦章在纸上将自己的名字描了一遍又一遍。而窦章却不无心酸地默默祈祷道,裕柔裕柔,也希望命运能够包容你。
自取名之后,窦章再也没见过张裕柔。听说在那之后她就离开了书院,回家备嫁去了。
辛夷明再次见到窦章时,看见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书生。
窦章将张裕柔的事情一一告诉辛夷明,辛夷明却带窦章离开书院,去了一趟大兴城外的村塾。村塾里,稀稀寥寥地坐着几个男童。辛夷明开口道:“我这段时间走过了大兴几乎所有的书院。但这些书院里,很少有寒门,即便有,也是一家兄弟姊妹供着一个男子读书。那些寒门女子,即便被允许进入学堂,也因各种原因与学堂失之交臂。是贫穷和成见束缚了她们。”
窦章沉默了一瞬,他想起张裕柔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捏紧了拳头:“先生,学生以后想自己开一家学堂,免费为寒门女子提供教育!学生现在能力不足,没能帮得了张裕柔,但未来,学生想帮更多的人!”
“呵呵,我的野心比你大一点。”辛夷明望着村塾里坐在书桌前苦读的学童,透过村塾的窗,她看见远处的田野里,他的姊妹正随着母亲一起劳作。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要让他们重视女子的教育,就要让他们看到女子受到教育之后的成果。当女子开始叱咤官场时,当她们看到寒门女子也可以依靠读书翻身时,他们自然就会想要将女儿也送进学堂。仅仅是一间学堂,远远不够。终有一天,我要让这辛周朝,天下同官同学,人人有书可读。我不仅要改变一人的命运,我要改变全天下人的命运!”
窦章惊诧地望向身边容貌迭丽的女人,此时的她真有种天神下凡之感。他讷讷道:“先生大义,学生……五体投地。”
“我需要一个执行者,替我完成这件事。窦子期,后年春闱,我等你。”辛夷明拍了拍窦章的肩膀。
“学生……还不知道先生的名讳。”
“呵呵,等你成了贡士,你自然就知晓了。”辛夷明笑了笑。
两年后,窦章一举夺魁,入朝之后,即刻成了女皇最宠爱的大臣。只是他却没有被女皇留在京中,而是派他走遍辛周各个州府,广设书院,最后才在洛阳建起了那座只招收寒门的“河曲书院”。
二十年后,窦章因公前往临川。从崭新的书院出来,看着那一个个女学子挎着书包结伴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下感慨,忽然想起自己第一个“学生”来。可是姓张行四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个月,眼看着就要离开临川了,忽然得了消息,说可能找到了张裕柔的下落。
窦章满心欢喜,重逢,眼前却是一座小小的坟茔。
“我继母确实是从大兴嫁来的。”这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