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时只远远见过太傅一面,可她知道窦太傅这一生为女子做了太多,为天下的教育做了太多,心中也是景仰万分。
可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还在后头。讲了窦章是如何以身殉国后,柳梓唐身子一晃,几乎要昏死过去。杨菀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问道:“你没事吧?”
“疼……”柳梓唐反手抓住杨菀之的胳膊,一只手捂住了心口,“师祖一生为国,不该落得如此下场。我……心如刀绞!”
在场有其他的学子,也纷纷谴责道:“这会稽郡王太不是东西!”
“是啊,窦先生为寒门修了那么多学堂,让大家都读书识字……唉……”
“若没有窦先生,我们哪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杨菀之见柳梓唐眼里已经要滴下泪来,忽然有些心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如果难受的话,可以靠一下我的肩膀。”
柳梓唐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就在这时,驿馆里的信使也叹着气走出来,正巧见到穿着官服的杨菀之和柳梓唐二人,问道:“二位大人可是杨大人和柳大人?”
柳梓唐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正是。”
“果然,看见女子穿冬官官服,定是杨大人没错。”信使对二人拱手作揖,然后从怀里取出信递给柳梓唐,“这是窦先生在狱中的绝笔,有一封是写给你的。我此次前来绵州,就是来给你送信的。不过绵州的路太难走,今日才送到。节哀。”
“多谢。”柳梓唐道。
琮生已经掏出赏银递了过去。
此事一出,饭也吃不下了。杨菀之已经让焚琴去找店家打包剩菜带走,柳梓唐捏着那封信,手有些颤抖,竟是不敢打开。杨菀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先回。”
“嗯。”
杨菀之转向琮生和焚琴道:“焚琴,琮生,我先和柳梓唐回去,你们二人即刻去置办素服。”
“好。”焚琴点了点头。
回到官署的后院,柳梓唐在院子里坐了半宿都没有睡意。杨菀之也默默地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柳梓唐犹豫了许久,才拆开信封,里面抖落出一张薄薄的草纸,上面的字迹像是沾着菜汤写下来的。字迹很淡,柳梓唐在月光下看了好久,才看出来写了什么。信上只有短短十个字。
“杞之:无道亦见,九死不悔。”
杨菀之本来就近视,在黑夜里更是看不出那纸上写了什么。她张口想问,柳梓唐却像是知道她的疑问,喃喃道:“师祖希望我不要放弃现在的路。”
说着,他哽咽了起来。
杨菀之轻轻地“嗯”了一声。
黑夜里,她听见男子轻声的啜泣。
第二日,杨菀之和柳梓唐开始素服办公。报丧信传来,有很多景仰窦章的官员和学子也自愿素服三日,以示哀悼。吴诗雅前来冬官署汇报近日营造的情况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连忙问道:“杨大人,这是怎么了?”
杨菀之将窦章的事情同吴诗雅简单叙述了一番,见她对窦章没有什么了解,又补充了一些窦章的生平事迹。吴诗雅听得有些出神,她忽然开口问道:“杨大人,大兴真的有那么多的女官吗?”
“当然。”杨菀之心下诧异,“剑南道不也有这么多吗?”
剑南道作为月家军的大本营,自然少不了女官的身影,只不过能做冬官的女子还是凤毛麟角罢了。吴诗雅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一直以为剑南道是因为有月家军在,所以是特例。我爹总和我说女子就只能做做春官那样轻省的官职……”
“那你爹觉得女子做官是为了什么?”杨菀之反问道。
“嫁个好人家。”
“那我今日同你讲讲两都的女子吧。”杨菀之今日手上公文不多,也有闲情跟吴诗雅聊天。最主要的是,林伍难得没有叮在吴诗雅身边,“如果要我来讲起两都我认识的这些女子,我应该会先从太合郡主讲起……”
回忆起在两都的这些亲友,杨菀之脸上挂起了些许笑意。她先讲了从娇蛮郡主蜕变成精通多种语言的辛尔卿,又讲了总是忧国忧民出淤泥而不染的公孙冰,讲了已经算出了更精确岁差的数痴子匡姮,讲了寒门出身一个人在大兴站住脚跟的陆虹笙,讲了誓要为天下女子权利修新律的何瑶,也讲了月槐岚和一杆长枪杀遍洛阳无敌手的月霜双。
听着杨菀之的叙述,吴诗雅脸上难免流露出艳羡的神色。两都女子的生活,就是她年少梦境里的生活。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