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賀蘭靜霆把這麼重要的秘密交給她,那麼,把它交給正確的人就成了皮皮不可推卸的責任。她認為自己有權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那東西的最後去向。否則就無法判斷到底做對了沒有。想到這裡,她覺得報仇事小,查明真相事大,而且手中有照妖鏡,真狠下心來她誰也不怕。
石桌上擺著三隻青花龍紋高腳盅,蓋著蓋子。皮皮記得那是永樂年間的瓷器,賀蘭很喜歡,以前吃飯時經常拿來盛菜。賀蘭觿揭開其中一隻蓋子,裡面是三個熱騰騰的大白面醬肉蒸包,瀰漫著肉的鮮香。他以為皮皮一定餓極了,會不顧一切地搶過來吃掉,可是皮皮只是冷笑了一聲。
「不餓嗎?吃吧。」他說,語氣里有股子罕見的殷勤,「請。」
皮皮冷冷地看著他,手指頭動都沒動。賀蘭觿的眼中閃過一道陰影,自嘲地笑了:「皮皮,我知道你能爬上來。……就算爬不上來,我也不會讓你掉下去。」
「哦?這麼關心我?」
「倒也不是關心。你的使命沒完成,怎能隨便地死掉呢?」祭司大人又恢復了那種不陰不陽的口氣。一番話說得皮皮怒眼圓瞪,想把他活撕了的心都有。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不好嗎?」
「我是成年人,可你根本不是人。」
「人獸之間也是可以溝通的嘛。以前不是溝通得挺好的嗎,你都肯嫁給我了……」
「我嫁給的那個人不是你。」
「不要這麼說,皮皮。你我之間,與其相互猜疑,不如好好合作,各取所需。」他緩緩地道,「在你這邊,我需要那個密碼;在我這邊,你不也需要點什麼嗎?我們可以交換的。」
「我什麼都不需要。」
「你需要記憶中的那個賀蘭觿回到你身邊,對嗎?」
他抬起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皮皮的臉蒼白了,這話就像一隻手伸進了她的胸膛,捏住了她的心臟,忽然間她沉默了。
「不如咱們做個交易,」他淡淡地道,「你告訴我密碼,然後陪我去做一件事,做完這件事,我就還給你那個——用你的話說是「失憶前的」——賀蘭觿。此外還附送一件珍貴的禮物。——說實話皮皮你一點沒吃虧,還掙了。」
「你說把賀蘭觿還給我,也就是說你不是賀蘭觿?」
「我不是失憶前的那個賀蘭觿。」
「如果我答應了你的條件辦完了那件事,你就可以變回去?」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
「既然你能變回去,那就說明你知道以前是什麼樣子,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變?要不你現在先變一下給我看看?」
「我變不了,但我是賀蘭觿。」
「你不是!少跟我在這玩文字遊戲。」皮皮冷笑,「跟你合作?三番五次讓我死,你有誠意嗎?我怎麼知道你來找我幹嘛?你就是個改頭換面的偽裝者!可能你已經囚禁了賀蘭,殺了千花,正在聯合沙瀾族奪取他的權力。又或者賀蘭已經躲了起來,你是青桑派來抓我引他出來的。——別做美夢了!第一,我不信你,第二,我不怕死。想要密碼?門都沒有!賀蘭觿,你再要來惹我,我就再去一趟燕昭王墓,那裡有很多你害怕的東西,信不信我一把火燒死你!」
談判陷入僵局。
「既然合作,當然要彼此信任。」賀蘭觿想了想道,「說吧,你要我怎麼證明我是賀蘭觿?我的臉還不算最直接的證據?dna可以嗎?」他指著自己的頭髮,「拿我頭髮去化驗行嗎?」
「你寧死都不願意與人類的醫院打交道。」
「可以去千美醫院。」
——蘇湄走後,皮皮去過好幾次千美醫院,想與狐族接上頭。但醫院已經易主,裡面倒有不少醫生,皮皮一個也不認得,更無從判定他們是否來自狐族。皮皮以為自己身上有賀蘭的種香會引人注意,虛構了一堆病情把專家門診挨個兒地看了一圈,也沒人過來找她聯繫。
「我怎麼知道裡面的醫生不是你的人?」
「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
「我們曾經在一起說過很多很多的話,只要你說出哪怕一句——只有你我才知道的話——我就相信你。」
「可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努力想——哪怕只有一星半點……哪怕只是破碎的……只要你能想到……」
祭司大人沉默了,他低下頭用力地思索著,努力回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