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受人脅迫吧?」家麟忽然說,「或許我不該用『人』這個詞。小菊說你家最近……鬧狐仙?」
皮皮只覺頭皮一緊,在心底叫道,家麟啊家麟,你在閒庭街56號提這個,是活得不耐煩了麼?狐族聽力超群,大敵當前,格外警惕,相信他說的每個字都進了賀蘭觿的耳朵。
「沒人脅迫,我挺願意的。」皮皮的語氣很輕鬆,但笑得很僵硬,她看著小菊,怪她泄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怪我。」小菊兩手一攤,「四處都找不到你,那個一隻手的男人說話又陰陽怪氣,攔著不讓我們進去。我以為他把你綁架了。你再不來就要打起來了。」
「你沒亂說吧?」皮皮急了,「你沒告訴他你知道——」
說到關鍵詞皮皮吞聲了。
「我怕他?不就是一狐狸精麼,」小菊從包里掏出一個噴霧罐,「我帶了最毒的殺蟲劑,他敢動手我噴死他!」
皮皮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為自己的一時糊塗懊惱。她忘了小菊天生逆反,人家越避諱,她越肆無忌憚。正恨不得掩住她的嘴——說狐狸精,狐狸精到——賀蘭觿提著一壺茶走過來,隨手將四隻小茶杯放到四人面前。那壺型質古樸,乃萬曆年間的紫砂大師徐友泉親制,賀蘭一一將茶水注入杯中,信手倒來,居然一滴不漏。小菊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這人真的眼盲嗎?皮皮卻知道賀蘭一向把茶具擺在距離桌邊一掌之距,注水的時間心中早就算好,因此從來不錯。
「喝茶。」賀蘭觿禮貌地笑著。
皮皮卻從他的笑容中嗅出了殺氣,連忙站起身來送客:「家麟、小菊,謝謝你們來看我。等我到了芬蘭一定給你們發簡訊報平安。」
小菊和家麟端著茶杯喝茶,都沒有站起來。
「不早了,我們還要收拾行李——」
家麟放下茶杯,淡淡地道:「皮皮,你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皮皮慌了,難不成你們還要來機場送別?忙說,「你們不用送了。」
「嗯,我們不送。」家麟掏出手機滑開鎖,打開一個頁面飛快地輸入著什麼:「我們跟你一起走。」
「什麼?」
「我剛定了兩張去赫爾辛基的機票,應當和你們一個航班。」
皮皮笑不出來了:「別開玩笑。」
「沒開玩笑。」家麟晃了晃手機,行程單上印著「攜程網」的標記。
皮皮傻眼了,偷偷看了一眼賀蘭,他淡定地喝著茶,不發話,表情莫測。
「我也是公幹,順路陪陪你們。」家麟也看著賀蘭,話中有話,「畢竟你一個女生出這麼遠的門不安全。多個熟人多條路,賀蘭先生,你說呢?」
沉默了幾秒,賀蘭道:「忘了告訴你,我們不坐班機。」
家麟微微一怔。
賀蘭觿接著說:「我有私人飛機。」
家麟笑道:「沒關係,赫爾辛基見。落地聯繫?」
賀蘭道:「我們去的地方也不是赫爾辛基。」
「那你們去哪?」
「我帶妻子度蜜月,想給她一個驚喜。陶先生,有必要告訴你嗎?」
「沒必要,你只用帶著我和小菊一起去就好。」
賀蘭冷笑:「不覺得你的要求有點過分嗎?」
「是有點過份。不過你不想讓『狐族』這個詞明天上頭條吧?」家麟亮出殺手鐧。
一時間皮皮嚇得不知說什麼才好,想讓家麟住口已經太晚了。兩個男人明顯槓上了。皮皮在心中嗷嗷叫苦,只求賀蘭觿不要較真。
一陣沉默之後,賀蘭觿忽然笑了:「當然不想。飛機明早九點起飛,我們八點十分出發,先來這裡集合?」他伸出手,「aboard」
祭司大人越是做出禮貌的樣子,皮皮越是覺得有妖氣。根據她與賀蘭觿打交道的經驗,說祭司大人沒肚量吧,不公平,他曾經犧牲自己救過家麟。說祭司大人有肚量吧,更不準確。因為祭司大人在一些小事上過份敏感,甚至……超愛生氣。
究竟是哪些小事呢?很難界定。有些事情你覺得他肯定會生氣,很緊張他會有什麼反應,結果他並不介意。有些事你覺得稀鬆平常、沒必要生氣,他又偏偏放在心上,甚至向你咆哮。
皮皮從賀蘭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危險,不自覺地站起來,將身子擋在賀蘭觿與陶家麟之間,企圖息事寧人:「不用了。他倆不去。家麟、小菊,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很安全,不用你們陪。再胡鬧我可就要以為你們是來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