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東西在她的心中漸漸明亮,草蛇灰線,馬跡蛛絲,最後凝成了一個點,一個她不願意看見的黑點。
忽然間,她什麼都明白了:「你就是賀蘭靜霆體內的那個靈族。」
他安靜地點點頭。
☆、第75章
「賀蘭靜霆先天羸弱,而我是雲鷁之子,是靈族未來的首領。整個靈族除了我母親就是我的靈力最強。所以狐帝挑選我進入他的身體。我雖無形體卻有知覺,被他人意念所控制,囚禁於賀蘭體內長達九百年,像一個植物人——這是什麼樣的日子你知道嗎?」
皮皮安靜地看著他:「因此你尋找每個機會逃跑。」
「開始的時候我尋找每個機會破壞,」他的臉上浮出一縷微笑,仿佛那是個有趣的遊戲,「那時你的祭司大人剛剛修煉成人,意念不強,狐帝以為我的進入可以治好他的日盲症,我偏偏讓他繼續瞎。接著狐帝又相中了你,或者說你的肝臟,就在你們相遇的那一刻,我撩動了他的心緒,讓他情竇初開愛上了你,為了你不思進取,與父皇對抗,掀起真永之亂……」
皮皮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從頭到尾,賀蘭觿其實並沒有愛上慧顏。」
「他愛慧顏。」東靈淡淡地道,「但也可以不愛。你們的相遇,可以就是一場簡單例行的狩獵,而不是一見鍾情、生死不渝。是我——給了他這顆初心,引他走向了一條不歸之路。」
「他是無辜的,」皮皮吼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更無辜。」他冷冷地說,「他父親囚禁十萬靈族,逼迫我們世代為奴,讓我們的母親在這個骯髒發臭的小湖中苟延殘喘!他必須要為這份罪惡付出代價!」
「所以他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其實只是你的意志?」皮皮強烈地感到上當受騙,「既然你能調動他的意識,何不乾脆讓他暗殺狐帝?」
他搖搖頭:「我在他體內清醒的時間很短,他與慧顏相遇後不久我就完全被他的意志控制了。後來發生的一切與我無關。我只在他受傷最重的時刻會有些微薄的感知,比如慧顏行刑那天,他五內催傷;又比如被天狐咬傷躺在井底,你用手電找到了他……這些我都有感覺。」
她靜靜地聽著,思考著。
「如果你在一個人的身上停留了幾百年,看他哭,看他笑,經歷他所有的悲傷與快樂——你也成了他的一部分。面具戴久了,忘記取下來,面具也成了你自己。」他繼續道:「那年賀蘭觿被趙松打回原形。當你把元珠——也就是我——送回北極時,他已瀕臨死亡。元珠入體勉強延續了他的性命,但他元氣大失,神智失控,千花送他回蓄龍圃,懇請青桑用珍貴的藥物治療。青桑以前沒遇過類似的情況,不免病急亂投醫……」
「在這個過程中,你篡奪了他的身體。」皮皮道。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千花立即發現了。」
「她倒沒有發現,但她相信青桑,認為我必須再閉關修煉九百天才能確保恢復如初,所以死活不讓我離開蓄龍圃,還說要報告青桑。」
「你只好殺了她。」
「她們都是修行了幾百年的狐狸,並不像你這麼好騙。隨著元氣的聚合,賀蘭觿的神智將迅速恢復,我連一天都等不了。正好這時金鸐偷偷潛入靈宵閣,想劫持我向青桑換取元珠,以治療沉燃中昏睡的沙瀾族。我於是向他說明身份,請他助我逃出蓄龍圃,然後一起去c城尋找夜光犀。流光湖內有一條水道通往流光河,河裡充滿了蚩尤迎戰黃帝時馴養的水怪,如果沒有夜光犀開路,靈族會被水怪全部吞噬。河的盡頭就是東海,只有到達東海才是安全的。」
「沉燃中的那些狐族——還能活過來?」
他點點頭:「狐帝在沉燃種滿了宵明草,這種草所散發的香氣對靈族有劇毒,去過的人元珠受損,出來之後就變成了金鸐、梨花那種樣子。」
「那滴眼淚就是解藥?」
「這是眼淚的功能之一,只是暫時有效。」東靈苦笑,「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祭司大人的,只有這眼淚是我自己的。金鸐助我解救靈族,做為回報,我會幫他修復沉燃境內沙瀾族人的元珠,讓他們擺脫獸性,回到人間自由修煉,不再因為飢餓互相殘殺。」
「可是——」皮皮緊皺雙眉,「釋放了靈族,如果再有狐狸想變成人形,就辦不到了呀!」
「辦不到是早晚的事。當你看見了殭屍螞蟻就應當想到,這一帶的湖水、河水出現了嚴重的污染。困在流光湖中的靈族已經死掉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