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起來,一隻可惡的白色大鳥撲棱羽翅,耀武揚威地冒出來,橫亘在了他的道。
孔雀發出嘎嘎難聽的聲音,羽冠也聳動著,腦袋伸一下縮一下,警惕性極高,似乎視他為一個突如其來的「侵略者」,要隨時攻擊他。
狗日的。他在心裡怒罵。他扭頭,目光逡巡,想找點什麼東西拿在手裡,驅趕這隻狂妄的白孔雀。
他找到一根樹枝,嘴裡低罵著「媽的,趕緊滾到一邊去」,手裡飛快揮舞起樹棍,一點點朝前逼近。孔雀受到威脅,將羽翅展得更開,當作一張盾。
人與動物要是鬥智鬥勇起來,就有一種別開生面的滑稽。他和孔雀都想困住對方,但互相斡旋失敗。
另一個人類的笑聲從暗處傳來。顯然是壁上觀了這場鬧劇一陣,實在忍不住了,才發出來的。
「誰——」蘭迪正惱怒上頭,兇狠地朝四周瞪。
他看見一個人影漸漸顯露出來,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蘭迪怔了怔。
辛戎走到他面前,自然地說「嗨」,仿佛無事發生。
他僵硬地也說了聲「嗨」,發出的聲音很黏滯,想了想問,一切都順利嗎。
辛戎說,不能再順利了。
他放下心來,大石頭落地,長長吁了口氣。一鬆懈,手上的木棍也隨之掉落,滾在地上。
打完招呼,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聊些什麼。
辛戎轉身,似乎想走。蘭迪上前一步,身體比腦子先行,拉住辛戎衣袖,不想再讓對方逃掉。
「可以原諒我嗎傑溫。」蘭迪誠懇道,「我愛你……」這回他聰明了些,姿態放得極軟、極低。
辛戎背對他嘆了口氣,說:「是的,你愛我,可你愛的是一個虛弱、甜蜜、不堪一擊的我。」
地燈散發的光線不均勻,他們有一半的臉都被模糊地裹在各自的黑暗裡。
蘭迪沒想到,冷戰竟會是這麼可怕,如果有重頭再來的機會,他一定會克制自己,堅決不暴走。
「不,你錯了。我不止愛那樣的你。我愛你的方方面面,無論是脆弱還是強大的。」
辛戎轉身,「你有想過我能做到嗎?」
蘭迪愣了下,盯著辛戎的眼睛,反應過來辛戎究竟在問什麼,「做到什麼?坐蓋恩斯的第一把交椅?嗯,差不多。」
「騙人。」
「沒有騙人。」蘭迪小聲叫辛戎的中文名字,叫得珍重又憐惜,「有如此異於常人的大心臟,怪獸一樣,能敗在誰手下呢?」
作者有話說:
有修改,可清除緩存看。
——節選自莎士比亞,《李爾王》朱生豪譯
第94章 92
92
辛戎想說點什麼,這時那孔雀過來了,似乎是受到冷落,或者只是單純為了發泄精力,伸出尖銳的喙,一視同仁地啄向他倆的膝蓋。
兩人被它逼得沒法,扭著身子閃避,一下子向後退,一下子又向前進,跟打躲避球似的。蘭迪趁亂握緊辛戎的手,辛戎愣了下,卻沒有甩開對方的手。
孔雀追著兩人啄,啄他們到門廊,忽然停止進攻,就像是沒趣了。扇扇翅膀順從無比地轉身,仿佛有訓鳥師在召喚它,簡直沒頭沒尾的,就跟它的攻擊一樣。走到一半,又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像在確認自己的勝利,最後終於是心滿意足離開了。
倆人完全摸不著頭腦,望著孔雀離開的方向,站在原地,手還相握著,形似恐怖電影裡死裡逃生,驚魂未定的演員。
噗,辛戎率先笑出聲來,笑的時候手從蘭迪掌心掙脫,變換方向,輕捶兩下蘭迪胸膛,將方才一場尷尬,化為隔靴搔癢的親昵。蘭迪也受到感染,哧哧地傻笑。前仰後合笑夠了,蘭迪抓辛戎的手指忽說:「和好行嗎?」
辛戎再次抽出了手指,沒有馬上接話,點了根煙,看向影影綽綽的庭院,很安靜,沒什麼聲音,可暗處里像藏著什麼。
「沒什麼和不和好的,選擇權在你。受得了就在一起,受不了就好聚好散。」
得到這樣的回答,蘭迪半天沒吭聲。煙霧平緩、沒有曲折地從辛戎指間升起,在寂靜中漂浮、消散。蘭迪嗅聞著凜冽的煙味,滾滾喉結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
「如果愛是勇敢者的遊戲,你卻不敢參賽,那我能認為你其實是懦弱的嗎?」
辛戎瞥他一眼,掐滅煙,笑了一下,其實眼底不見任何笑意。他似乎遇到了一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