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長劍光寒,他驀地出招,雪光瀲灩的劍氣一股腦地朝男人斬落。
可是,劍氣斬落在男人身上,卻如劈開了濃霧。
虞景沒想到他竟然不是真身前來,臉色有一瞬間煞白。
男人也似乎沒想到虞景會直接動手,隔著寒光熠熠的劍刃,見他眼神冷的如九天寒冬。
目光一垂,盯著這把劍半晌,才道:「嘖嘖,這把劍看起來眼熟,讓孤想想——」
「松際露微月,清光猶為君,微生塵的清光劍?你從哪弄來的這把劍?」
「噢,孤知道了,是鶴知夜吧?」
說罷,他又開始若有所思。
「難怪孤的人在大周尋不到你。」
「鶴知夜瘋了嗎?居然將你收為他的弟子,就不怕世人的唾沫星子把他淹死嗎?」
「只要一句,你是我夏侯桀的親生兒子,你們師徒立刻就會被那幫牛鼻子群起而攻……」
「我不信!」
不知是雨水太過冰涼,還是太過憤怒,虞景身體不停地顫抖,聲音也似破碎了一般。
「我……不信,不信……你是我的……親生父親!」
虞景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夏侯桀。
不僅僅是因為他殺了他的母親。
更因為這個男人,毀了他對父親這個角色的所有期待。
他曾經無數次地告訴自己,夏侯桀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可是,他也無數次的懷疑,自己是否並非他的血脈。
夏侯桀回答:「你不相信不要緊,世人相信就可以了。」
「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得到了姬家公主的青睞,但,你應該很明白,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吧?」
說罷,他又似唯恐天下不亂般,興奮地看著虞景。
「小阿景,猜猜接下來孤會怎麼折磨你?」
虞景不答。
夏侯桀兀自笑道:「背叛孤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微生塵是,你娘是,你也是。」
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圍在四周虎視眈眈許久的魔物和魔降的傀儡終於如開閘的洪水,一股腦地沖了上來。
漆黑如鬼魅般張牙舞爪的森林上空,顯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一隻金黃色的眼瞳出現,那瞳孔纖細如針,纏繞著絲絲縷縷的血色。
緊接著,那眼瞳便是一低。
黑色的巨大的蜥蜴露出龐然大物般的腦袋,它身上布滿漆黑堅硬的鱗甲,每一片都似刀劍般反射著寒光。
虞景握緊了手裡的劍,被雨水浸的蒼白又濕漉漉的手指,緩緩撫上了耳廓上的銀環。
無論將來要面對什麼。
他不會再在這個男人面前露半分怯。
只是希望,她不要回來。
不要管他,不要救他,不要以身涉險,不要看到他殘忍嗜殺如同怪物一般的模樣。
不要回來。
-
靜謐。
如死一般的靜謐。
凜凜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就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暴雨已經停了。
腳下的土地十分鬆軟,每走一步就會有血水冒出來,深紅的血混著雨水,很快就將她的裙擺和鞋襪染的通紅。
殘肢斷臂滿地都是,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奇形怪狀的屍體和內臟組織。
漆黑的魔氣像霧一樣遊蕩,在靠近凜凜的時候又忽然如潮水般抽身而去。
凜凜心跳的很快。
她閉上眼睛,回想起剛才死一般的感受。
直覺告訴他,他很不好。
她又睜開眼睛,朝著那些魔氣離去的地方追去。
血月如鉤。
就在堆成小山般的魔物和傀儡的屍體上,站著這一個身穿紅衣的狐妖少年。
雪白的狐尾在他身後招展,少年周身都被黑紅的魔氣包裹,時漲時消,無法掙脫。
他的身形已然開始扭曲,魔氣在他體內暴動,惡魂在他周身哭喊,被他的身體所吸收。
少年額間生長著詭異的魔紋,在他平靜的臉上顯出幾分妖異。
他低垂著眼帘,一頭銀髮如銀光泄地,長長的發尾浸泡在血水裡。
發覺有人靠近,他全然不顧手上沾滿的粘稠鮮血,伸手攏了攏散落下來的髮絲。
蒼白的臉上瞬間沾上了血印,再也不復之前的清雅昳麗之貌,宛如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