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堅坐著,何烯年跪著,他們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何堅重新開口,「你能不能改。」
何烯年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咬咬牙抬眼看他,開口的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他說:「改不了。」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一隻陶瓷杯子「砰」一聲被摔在地上,何堅力道太大,碎了的陶瓷片反彈,堪堪擦著何烯年的左眼眼尾划過,他的眼尾瞬間就滲出了血,血流了下來,在他臉頰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那個碎瓷片再挪一寸,他就瞎了。
何堅手抖著,被那刺目的紅色慌了心神,想上前查看,卻又踟躕了,既是怕真的傷到了他,也是礙於面子。
何烯年知道他爸的心思,他抬手擦了一下眼尾和臉頰,那片紅從眼尾橫著延伸,血跡幾乎入了鬢,血跡划過了臉頰,他淡淡道:「爸沒事,我沒瞎。」
何堅看他這態度,更加生氣了,他吼道:「何烯年,你睜大眼睛看看這裡,這是你爺爺一生的心血,你就忍心讓獅館後繼無人!你讓他的心血毀在我們這一代,毀在你手上,你百年之後你好意思下去見列祖列宗嗎?啊!?」
「還有你媽,你和個男人廝混在一起,你媽九泉之下能安心嗎?」
何烯年終於抬眼看何堅,血跡好像滲進了他的左眼,他的左眼眼白紅了一片,襯得瞳孔異常黑亮,哪怕是跪著,他也跪得筆直,從小的訓練讓他的脊樑從不曾因為什麼而塌下。
他沒錯,所以他不認,這是他從小就培養起來的骨氣,也是他爺爺、他爸爸,還有那些他不認識的,卻代代傳承著南獅的老前輩們教給他的。
何烯年語氣平靜,心裡也平靜,只要何堅還有精力打他罵他,他就什麼都不怕,甚至腦子清醒極了,他不疾不徐地說:「爸,豐年獅館不姓何依舊是豐年獅館,您接手的和我接手的都不是何家的私產,我們要傳下去的不過是南獅的精神和技藝,它不必被冠以私姓,獅館的當家人應該能者居之。」
「有任何比我做得更好的人,我理應退位讓賢,以後也是這樣。」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而我媽,她只希望我開開心心過完這輩子。」
何堅聽他說完不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生氣了。
他三兩步走到何烯年面前,冷冷地說:「你不要給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只問你一句話。」
「能不能改!」何堅每一個字都說得用力至極,像是緊咬著牙關吐出來。
第55章 糟糕
何烯年跪著抬起頭直視何堅的雙眼,同樣堅定地說:「改不了。」
何烯年剛說完,「啪」的一聲脆響響起,何堅扇了他一巴掌。
何堅也是舞獅出身,獅頭獅尾都擅長,哪怕已經長時間不接觸了,手臂力量依舊不容小覷,這一巴掌下來,何烯年頭都被打得偏向一邊,臉頰一開始是麻的,後面才有一陣陣的刺痛,口腔里有血腥味在蔓延,應該是口腔的黏膜被牙齒磕到了。
何堅扔下一句「改不了就跪到能改為止。」就上樓了,留何烯年一個人跪著。
他嘴裡都是血腥味,臉上也火辣辣地疼,眼角的傷口好像被那一巴掌又撕裂了,血順著臉頰留下來痒痒的,何烯年抬手擦了一把臉,擦了滿手血。
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就這麼點小傷口,沒兩天就癒合了,就是傷得有點尷尬,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呢,還有要怎麼跟許騁交代,這個傷想遮掩都遮不住。
這麼想著想著,周圍的鞭炮聲也漸漸消退了,空氣中有過年獨有淡淡的火藥燃燒後的硝煙味,傷口結痂了,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只是今晚降溫,何烯年被帶著刀子的北風颳得臉疼,膝蓋也硌得生疼,寒氣絲絲縷縷透過牛仔褲滲透進每一寸骨肉,接觸地板的膝蓋率先體會到刺骨的寒意。
饒是何烯年再能忍痛,也難受得皺緊了眉。
他昏昏沉沉地想著以後怎麼辦,他不指望何堅今晚發了一通脾氣之後能突然想開。
何烯年跪了一晚上,也想了一宿,但還是想不出什麼妥善解決的方法,直到天微微亮了,周圍又響起了鞭炮聲,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晚上已經過去了。
身後傳來動靜,何烯年轉頭看過去,是李瑜。
李瑜今天只是過來給他們拜個年,沒想到一開門就見到了觸目驚心的場面。
他開門就見到一個跪著的背影,心裡就咯噔一下,走過去還看到何烯年臉上沒擦乾淨的血跡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