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湘捧著那串珠子,用衣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舉起來,在燈光下看著幸好沒有什麼劃痕,才戴回手腕上,心有餘悸地摸摸。
西蒙任務完成,「吼」了一聲撒著歡跑下大樓。
蔣榮生溫和地問顏湘:「能出去了?」
顏湘:「走吧,謝謝蔣先生。」
「不用謝,謝謝西蒙吧。」
蔣榮生笑了起來,深藍色的眼睛裡像蒙了一層淡漠的陰翳。他的唇角輕輕勾起,笑得意味深長。
兩個人下了樓出院子,路過東廂房的時候,門沒有關。
顏湘隨意往裡頭掃了一眼,結果就看到西蒙在裡面,滿嘴血,嘴裡叼著一個灰色的兔頭,正在用牙齒嚼著,發出咯吱咯吱的驚悚的骨骼聲。
鼻尖忽地湧上一股黏膩的血腥味,那種痛苦的猩紅色好像蓋住了顏湘的眼睛,喉嚨,胃部,反覆翻湧,讓他覺得很殘忍。
明明西蒙和泥泥一直是朋友,就算西蒙是泥泥的十倍大,它也從來沒有展露過攻擊的獠牙,常常歪歪的躺在地毯上,懶洋洋的。
泥泥很活潑,它甚至還敢用爪子揍西蒙,或者躺在西蒙的背上睡覺。
一兔一狗像朋友一樣相處,每天陪著顏湘做雕塑。
可是現在,西蒙嘎吱嘎吱吃得很香,喉嚨里涌動著饜足的聲響。
顏湘聽著那聲音,瞬間血就涼了,下意識地衝進去。
結果蔣榮生一把拽住他,表情算得上平靜的溫柔:好心道:「西蒙是個烈性犬,又有點護食,你最好別去。」
「…是泥泥嗎?」
顏湘嗓子有點發抖,臉色灰白,瞳孔瑟縮著,不敢回頭認。
他怕血腥。
很怕。
可是怎麼看,都像是泥泥。它是灰色的,有點瘦,很親人,是一隻活潑的小兔。
起了名字就有感情了。
何況是蔣先生買回來的灰兔子。
蔣榮生笑了笑:「是啊。它幫你找回了佛珠鏈子,總該有點獎賞吧?訓狗就是這樣的,乖的時候給獎勵,不乖的時候給教訓,做到這兩點,什麼狗都能訓服,對你搖尾乞憐。」
第41章
話語當中的惡劣和意指再明顯不過。
顏湘氣得幾乎發抖,咬牙說:「…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就是被訓的那個狗。
但是顏湘想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呢?不過就是沒有馬上出門,不過就是耽誤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就要弄死兔子。
兔子還是他親手買回來的啊,取了名字啊。
可是蔣榮生沒有這樣的感情,他始終很平淡,面對顏湘的崩潰,語調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的迷惑:「你這麼氣做什麼?犯得著哭成這樣?」
簡直字字錐心。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只要取了名字……」顏湘搖頭,可是餘光里卻看到蔣榮生低下頭來。
對方的眼神並不如語調一樣平靜,甚至墨藍色的眼底浮現著一抹戲謔的笑意,高高在上地帶著不易察覺的饜足和輕蔑。
顏湘仿佛像被一盆冷水潑了全身,混身僵住。
他忽地明白了,蔣先生並不是不懂泥泥跟別的兔子有什麼不同。
相反地,蔣先生很清楚自己有多喜歡那兩隻兔子,也明白自己見不得這種事情,更明白西蒙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露出過兇相。
每一處都拿捏著命門,等到他毫無防備的時候,直接擺在他的面前,按著他的頭看,在霎那間給予迅速的衝擊,讓他後腦勺忽地開始赤赤地痛起來。
顏湘想吐。
西蒙已經把泥泥的頭嚼得差不多了,滿地流淌著兔毛,撕爛的兔皮和隱約可見的破爛內臟,搞得地毯滿是污糟,吃了有一會了,血都凝固成暗紅色了。
顏湘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失神地喃喃:「你真的是很可怕的一個人。」
蔣榮生不為所動:「嗯,所以你要乖乖的。」
顏湘:「可是我是人啊,不是狗。」
蔣榮生拍了拍顏湘的臉:「你不是麼?」
顏湘默然片刻,抬起頭,直直地凝視著蔣榮生:「我不是的。」
是與不是,也由不得顏湘來說。蔣榮生沒有反駁他,而是拉起他的手:「好了,看夠了。會有人來收拾的。咱們出去過塑明信片吧。」
顏湘起初有些麻木,走了兩步,忽地掙開了蔣榮生的手心,站在原地,把手背在身後,握緊了那串佛珠,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