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扎着蛮人独有的细长发辫,穿着裘皮镶边的土布长袍,皮肤近赭石及墨调出的古铜色,身材高大,远胜于在场所有的男人,林昭昭仰头望着逆光走近的熟悉身影,不由失了神。
男人弯下腰,将地上红得刺眼的盖头拾起。吓傻了眼的喜婆立刻回神低着头接过,匆匆给新娘子重新盖上。
视线又被遮住,林昭昭还未缓过神,眼前就伸来一只修长力量的手掌。手背青筋隆结,骨节根根分明,细细的干纹覆在黝黑的肌肤上,虎口指腹细茧累累,一看便知是常年舞刀弄剑勒马绳留下的痕迹。
这是旭烈格尔的手。
林昭昭喉头滚了滚。上辈子他与这个男人甚至有过一次荒唐的肌肤之亲,却从未牵过彼此的手。
他不记得了,十年之中旭烈格尔有没有如今日这般向自己伸过手。
可能新婚起初是有的,但之后被他一次次无视或拒绝后,就没再如此做过了。
毕竟当时莫说如此执手了,他连这个男人的面都不愿见的,两人说句话都要隔着一层厚厚的珠帘。
林昭昭垂下眼睫,他想着自己既然下定决心要改变,要与上辈子不同,那不如就从眼下开始。
不然一次退,次次退,明日复明日,什么事都被自己蹉跎了。
大红盖头下,林昭昭咬了下牙,鼓足勇气紧紧握住了那只大手。
这哪是人的手,分明是一块在外风吹雨淋放久了的硬石吧。林昭昭望着两人交叠着的手,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分辨得清清楚楚。
他耳廓发烫,脑中浮现出两人那晚难以启齿的触碰,顿时有点腼颜,又生了退缩的心思。
谁料那只大手就像捕猎用的兽夹,已经林昭昭的手紧紧包裹住,用上力气也抽不出。
“啊。”林昭昭轻呼一声。
蛮族首领,或者说是让十万大军闻风丧胆的草原战神单手抱起轿边的红衣“新娘”,扛于自己肩上。他挺直了自己的腰背,戎袍下露出的肌肉微微隆起看上去力量惊人,是个令人敬畏的狠角色,特别是他那如凶狼般坚定冷厉的眼神让周围的人不敢与之对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他扛着人往血狄的队伍走,脚步从容,大步流星。似乎林昭昭身上的那点肉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蛮子,快放我下来!”被盖头遮着林昭昭瞧不见状况,感觉男人的大手圈住自己的腰,自己脚下空空摸不着地。惊慌之下,他伸出手,急于想拽住些什么扶稳自己。
旭烈格尔的眉宇微微蹙起,见自己的发辫被人紧紧拽在手里,也未生气。反而,面不改色地收拢了手臂,将肩上的人扛得更稳些。
“快些,放我下来,他们都还看着,莫、莫……让人笑话。”林昭昭脸上滚烫,被男人像小孩似的扛着,让他又羞恼又害怕,连带着话都说不清了。
他不敢大喊大叫,只能低着嗓子让男人将自己快些放下。
“我在,无人敢笑你。”旭烈格尔的声音如他挥刀时一般果断,不容置疑。
林昭昭有些愣神,心里柔软的角落微微触动。这句他听得耳熟,上辈子旭烈格尔似乎也同他说过相同的话。不过那时是他到草原没多久的时候,因为不想穿血狄女人的开叉裙袍,又担心不入乡随俗会被排挤耻笑,所以男人说了与今日同样的话安抚自己。
只是当时他偏见太深,又或者是真如那些血狄亲信说的“恃宠而骄”,竟未听出话中的爱护之意,只以为旭烈格尔是炫耀自己在草原上说一不二的权力,想威慑自己早早臣服于他。
“做什么这么护着我?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如此。”林昭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到底是为什么?”
旭烈格尔没有听见林昭昭的疑问,他走到马车边,将人稳稳当当地放下。
“你…可愿意同我回去吗?”棕色的眼眸难得划过一丝犹豫,隔着那道红绸,旭烈格尔低声问。
“新娘子”没有开口回答他,只是默默转身掀开帘子,坐进了前往乌拉草原的马车里。
“回程。”旭烈格尔眼神暗了暗,重新上马,发布号令。
浩浩荡荡的队伍排成一字长龙,很快就出了关隘,进入了黄土纷飞的平原坡路。
“首领,走了两个快两个时辰。”骑射手巴根说,“兄弟们肚子恐怕也饿了。”
旭烈格尔点点头,示意全军休整。
上百人的队伍停下了脚步,很快就有袅袅炊烟从荒野上升起。
巴根端了一大碗现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