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友。”
耳旁传来一年轻男声,如玉石轻鸣、极为冷冽。
哪怕我此时境况尴尬,都忍不住恍神,想偏头望一望,声音的来源是何种人物。
“池中森寒。”来人话少,只冷冷一句似不相干的话,却是提醒了宋星苒如今我被池水一泡,想必身体状况欠佳。
宋星苒望过来时,我面容苍白,冷的打颤。
见他皱眉,似乎有些烦躁模样,或是嫌我麻烦。我也想争气一些,紧咬着牙关,勉力挣扎站起来。竭力维持风度,“有劳,往旁边让让,我回去更……”
更衣两字还未说完,宋星苒骤然出手,抽了我的腰带,又扒开了上衣。
动作之迅疾,我半晌没反应过来:“……”
宋星苒盯着被他扒开的外衣。
苍白一截的颈项,在月光照耀下,同新雪一般。
往内看,就是微开衣领下露出的清癯锁骨,还能更往里延伸,是若隐若现的——宋星苒猛地收回了眼,也彻底放弃了脱下眼前人贴身衣物的想法,只快速地默念了一道口诀。
我感到贴身衣物的水分被快速蒸干。
但这没让我好受多少。
我这具身体,委实太过娇贵了些。任何直接用在我身上的术法……除去某些治疗术法外,都会让我觉得不适,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拭水法诀。
平时倒也能忍耐,但显然我如今状况不妙。
和那些阴冷池水一起被带走的,似乎还有我的体温。
仿佛从骨髓当中升腾起的寒意,让我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中一般,刚艰难稳住的神情,大概又变得糟糕起来。
宋星苒倒也不亏待自己,他对我用的简单法术,对自己用的却是精妙的火系术法。一下将湿漉漉的身体烤干,身上的大氅恢复干燥蓬松的状态,仿佛从没落入池水中般。
我闭上眼,泄露出难耐的一点轻吟声。
但下一瞬间——
厚重的裘衣一下压在我身上,刺骨的寒冷在贴身传来的暖意下被压下去。宋星苒伸手过来,灵活合上几个结,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恍惚地闻到其中的熏香香气……是宋星苒身上带着的味道。
所以是宋星苒的裘衣?
我费劲地想。
虽然看上去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我总觉得宋星苒没这么好心,将自己身上的裘衣脱下来分享给我。
而此时,宋星苒还在旁边语气挑衅地开口,“你还能走的动?”
顿了顿,他问,“不要我送你回去?”
莫名地,还走近了一步。
“……”
我发誓,在宋星苒说这话之前,我还有一站之力。
但就在他说完这话后,见到宋星苒的脸以至于我强撑着的那口气仿佛一瞬间被打散了。落水之后的虚弱成百上千倍地反馈上来。
难受。
头很晕。
又冷……又热。
我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脚下如一滩烂泥,不知道依靠着什么支撑下去,但我还记得先前备受惊吓后赌气的那句“不要你”。
本来被宋星苒救了就够丢脸了,如今还要自打脸地反悔,变成“需要他”——我实在说不出口,让宋星苒送我回去。
而在此时,我眼角余光微微一瞥,看向了站在一旁颇为置身事外的男子。
他身形修长,怀中抱剑,第一时间让人注意到的不是那张脸,反而是他过于挺直的脊背,莫名予人端庄凛冽之感。
是平日里我最怕的那种、好似古板又正直的人,和我最合不来。
随后我微微仰头,才看清他的脸。不得不说,男子生得一副惊人出色的好样貌,比之舟微漪也不见逊色——我虽和舟微漪有两世宿怨,但勉强能保持一个公正评价,拿舟微漪来相较,足以看出我的评价有多高。
只是他此时神色太过冰冷,眼眸平静无波,挟着肃杀之气,好似身旁万物皆不入眼,实在令人望而生畏,不禁会忽略他过于俊美的长相。
我也提过,我最怕这样的人,谁叫我前世是个邪魔外道,天生就怕这种具备正道肱骨气质的人。
但那是平时。和向宋星苒低头、求助、被他嘲笑比起来,再冷漠的人此时在我眼里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我毫不犹豫,一闷头撞进了那人怀中。
真的是用撞的——我的额头不慎磕到他怀中剑鞘上,声音不响,但疼得厉害,该是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