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姐说她愿意。”
“我不知道,是祖母以死相逼才促成的婚事,当时符大哥已经离开了岐阳,长姐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同心上人相隔两地,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崔云昭听到这里,心里沉甸甸的,没想到顾老太太竟还做过这样的事。
霍檀说起这件事,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崔云昭却能隐约听出他是很自责的。
自责自己当时没有问出长姐的真心,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有让长姐提前离开完颜氏的牢笼。
时过境迁,岁月倒转,谁又能知道看起来光鲜亮丽,蒸蒸日上的完颜氏,竟是那等阎罗窟。
霍檀道:“当时长姐非要跟符大哥去边关,祖母是怎么也不同意的,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祖母就有些固执,总是认为自己所想才是对的。”
“她怕长姐同符大哥一起死在边关,怕家里又有亲人一去不回,所以当时她以死相逼,非要让长姐留在家里。”
“长姐妥协了,从小到大,祖母都对她很好,对她最是偏心。”
崔云昭叹了口气。
“我说过,当年兄长早夭,家里只有长姐一个孩子,所以祖母对她格外疼惜,后来即便有了我们,祖母也最疼她。”
“长姐从小就聪慧,又漂亮,在岐阳也是小有名声,祖母每次提起来,都与有荣焉,很为长姐骄傲,谁知道最后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崔云昭道:“长姐没有跟符大哥走,祖母又是如何选中的完颜氏?”
霍檀眸色微闪:“当时长姐妥协了,没有跟符大哥走,但祖母总担心她苦等符大哥回来,耽误了好姻缘,偏巧完颜大郎的父亲去岐阳公干,同人吃酒时听说了我家的事,又恰好完颜大郎同我长姐年岁相当,于是便动了心思,请了冰人上门。”
崔云昭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竟是完颜氏先请的媒人。”
霍檀点点头,眸色幽深:“现在想来,我们家最符合完颜氏选儿媳的标准。”
“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父亲早亡又小有薄产,能瓜分儿媳的嫁妆又不会打上门来,甚至还是异乡人,岂不是更好?”
崔云昭听到这里,不由有些厌恶。
“真是丧良心。”
霍檀没有发表意见,继续说:“当时我们身在岐阳,不知道完颜氏的根基,只听说完颜氏一家也是军户,而且完颜大郎名声很好,已经参军,颇得上峰看中,听闻年纪轻轻就做了伍长。”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年轻俊才了。
“所以祖母就动了心?”
霍檀点头:“祖母会同意这桩婚事,还是因为当时完颜氏出手大方,送来的礼物都很隆重,而且完颜氏远在博陵,同岐阳隔了一座山,如果长姐嫁来完颜氏,即便以后符大哥回来,长姐大抵也没机会再见他。”
老太太的初衷或许是为了孙女,那时候完颜氏也会做表面功夫,可她却不想想,让霍新枝孤身一人嫁来博陵,没有娘家撑腰,受苦也说不出来,如何能过得好?
说到底,还是眼皮子太浅,看中了人家的聘礼。
“婚事定下之后,我是见过完颜大郎的,其实这位姐夫人品不错,”霍檀叹了口气,“他同完颜氏家中人都不太一样,对长姐也不错,平日里也能护着她,只可惜姐夫走得太早了。”
崔云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了一句:“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霍檀道:“当时在岐阳,已经没什么晋升的机会了,所以吕将军被调遣至博陵时,我就申请跟来,一方面是想要求得更多的机会,一方面也是为了母亲和长姐。”
“虽然母亲如今看来总是笑呵呵,开朗活泼的样子,但她心底深处还是怀念父亲,我不想让她一直留在家中,便直接把家搬来了博陵,幸好,我们搬来得及时。”
搬来了博陵,才在霍新枝被完颜氏欺辱时,霍檀能第一时间知晓此事,并且直接打上门去,把霍新枝救了出来。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总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与其一直同他们扯皮那些身外之物,还不如早点把长姐带回家,让她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完颜氏做的局。”
霍檀说到这里,日影西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天边云霞飘摇,余霞成绮,瑰丽动人。
堂屋中门紧紧合闭,阻挡了呼啸而来的风。
崔云昭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竟又落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