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浮缘城外一战,我方最大的损失,就是他段止箫左胸前,那靠近心脏的一支暗箭。幸而段琬夜弩法有偏,出箭不算精准,饶是如此,也险些要了段止箫的大半条命。因着伤口创面较大,出血不断,加之双重烈毒的同时侵袭,致使其日夜疼痛难忍,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手脚抽搐的情况。我日夜伏在他床前,一丝不苟地照顾了他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沐樾言和陆羡河的消息,有那么几次,甚至会焦躁烦闷地窝在煎药的灶台边大发脾气。书珏对此一向见怪不怪,倒是寺中一众心性良善的小僧人们不慎见了我,都要避而远之。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循环了有十来多天,那段止箫总算是从九死一生的艰难境况中熬了出来,而我却也是因此精神不振地倒了下去,昏睡了足有三天之余。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那抹白衣翩翩的熟悉身影已是真真切切地坐在了我的床前,低叹着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说道:“阿芊,你做的很好。”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那抹耀眼刺目的白光,欠起身来,嘶哑着声音问道:“师父?师父你回来了?”“是,师父回来了。”陆羡河满面疲惫之色,许是方下船上山之后,便一刻不停地奔至了我的面前,那领口与胸前的衣襟,犹然沾满了斑驳的血渍。“师父,你有没有受伤?”我火急火燎地探手抚了他的脉搏,连连出声问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他抬眼,温声道,“还有……”“那阿言呢?”迫不及待地睁大了眼睛,我打断他道。“你……”“师父,阿言呢?”眼圈倏然一红,我小心谨慎地攥了他的衣角,细声问道,“阿言在哪里?”“你冷静,听为师把话说完。”用力伸长了臂膀,稳稳将我摁了回去,陆羡河语重心长道,“浮缘城那边战火紧迫,双方兵力都死伤惨重,而我们偏又丢失了稳定军心的大将,所以与段琬夜手下的精锐士兵陷入了难以脱身的缠斗。足足五天的时间,厮杀的硝烟直接从浮缘城的边界蔓延到了中心城区,为了不进一步流失无辜百姓的生命,我们只好分两队兵力及时撤退,一队径直往北,一队绕南再归北,以此分散段琬夜那方较为集中的注意力。最后,如你所见,我如今带着昏睡不醒的公主连夜赶到了颠因寺落脚,而阿言他们则是绕路而行,要晚些时候才能够回。”“你是说,阿言他带着另一队人,先往南边去了?”我拧眉问道。“没错,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仔细照料着你自己的身体即可。”陆羡河曲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安然劝慰道,“没准你睡上一觉,睁眼就能看到他了。”我恍若未闻地垂下眼睫,不抱希望地继续问道:“师父说的往南,是有多南?”沉默了一会儿,陆羡河道,“阿芊,你不信师父,你总该信阿言。他身手了得,要想隐蔽行踪远离人群,是很容易的事情。”“……那我不睡了。”掀开被窝跳下床榻,我道,“我出去等着他。”“胡闹!”陆羡河追上前来,一把按了我的肩膀道:“外面下着雨,你去哪里等?”我焦急地抓着门框,试图以此挣脱他的桎梏:“他从哪里回来,我就去哪里等。”“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听话了?”他一身腰酸背痛,由我一溜烟地钻了出去,连个尾巴都没能抓着,一时也追不上我的脚步,只好全身乏力地站在门槛边上,一边抬高音量唤我,一边没完没了地唠叨。一路义无反顾地往外疾走,待到陆羡河气急败坏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方才有所意识地放慢了步伐,眸光涣散地朝山下望去。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有多久,我和他就分开了有多久。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初春的雨季,竟是这样地缠人。墙角和院落,瓦檐和地砖,无不被冲刷得焕然一新,不染尘埃。我就这么缩在寺前长阶上的石亭之内,从上往下看,然后再从下往上看,来回往复,不知疲倦。胸口绞得有些生闷,却偏偏连疼的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哭不出来,鼻尖反是酸涩得发胀。乱了的思绪随着阵风裂成碎片,在脑海中交错横行,喧嚣无度。脸上像是渗了雪一般的凉,而内心却像是燃了火一般焦灼。整整一天的时间,灰白而萧瑟的上空渐渐黯淡了下去,随之替代而来的,即是茫然一片的黑夜。我一直在等,独自抱着一双膝盖,将下巴搁在手肘上,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底的色彩却是一点点地归于平静与沉寂。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在想,倘若沐樾言当真是不会回来了,以后的我,又该怎么办?——我喜欢他么?毫无疑问,是喜欢的,而且是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那么,我爱他么?这样的问题,我以往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考虑过。我是个薄情的人,他也不见得有多么深情。早前段止箫就和我说过,纵是我戴上了那枚平安扣,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沐樾言的女人,隔天再转过身来,他的生死还会是由段止箫任意主宰。我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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