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惧他!相国寺可是自太祖、太宗时就受皇家供奉!”
“哲宗皇帝在世时这么说也是无妨,现在天子可是个崇道抑佛的。高俅是天子潜邸时的从龙之人,惹了他,断了寺里供奉也未可知!”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好汉,这和尚也不外如此。不管佛前用的香、油、灯,还是和尚吃的米、面、粮,以及建筑修缮,经书抄录等等都是要大把银钱。和尚又大多不事生产,多靠信徒助捐,即便相国寺有些佛田,但也没财大气粗到和天子红人、朝中重臣做对的程度。
,!
“不如以寺规加以惩处?打那鲁智深几十棍棒,再罚他面壁思过几载,太尉府那边也好交待。”又有一知客僧提议道,众人想想也觉甚为妥当,纷纷附议。
智清禅师便使人唤来智深,当众打了三十大棍,关到一处空屋,每日只与他粗茶淡饭,叫他在此思过。
那空屋里除了智深之外,还关着另外一个老和尚,须眉皆白,闭目捻着念珠。
智深问老和尚道:“你如何被关在这里?是犯了什么事?”
老和尚睁开眼睛,道:“老衲惠明,不是犯了事被关在这的,是主动来的。”
“这里不是面壁思过的地方么?你该不是昏了头,主动来思过吧?”
“谈不上思过,但也差不太多。寺里唯一清净地方就在这,我可以潜心念佛。”
“洒家出家许久,却还从没有人正经跟洒家讲过佛。到底什么是佛?”智深这倒是实话,他刚一出家,便被大相国寺打发到菜园子,与其说是做和尚,还不如说是当苦力。这倒也不能怪大相国寺的和尚故意不教他佛经,而是他之前的过往经历、出家的来由,实在不像是真心要做和尚,自然不会有和尚来讨没趣。
“你是有慧根的,只有知道什么是佛,才能知道如何成佛。”老和尚一边轻捻念珠,一边道:“佛,是佛陀,但不仅指我佛的祖师——释迦牟尼,也指一切大智大觉者。‘佛’只是对一个觉悟者的通称,就像称一个会杀猪的人为屠夫一样。屠夫不只一位,人人可以做屠夫,处处可以有屠夫。同样的道理,佛不是单指释迦牟尼一个人,人人可以成佛,处处可以有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除人之外,佛还包括万万千千,譬如花草树木,人鬼禽兽。纵然是魔,只要放下屠刀,也可成佛。”
“为什么要成佛?”
“如果成佛,你将得到整个世界。遍法界虚空界你全得到,诸佛如来教导给我们的就是这个。”
“世界那么大,凭什么是洒家的?”
“那是你自己本来就有的。”见智深迷惑,老和尚又解释道:“好比你本是一国之君,但一生下来便不幸失散,困于贫穷,痛苦不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一块疆土。现在有个人认识你、知道你的情形,引导你,把你带回国,你就得到了本来就有的一切。”
“如何成佛?”
“成佛可不容易,老衲也在一直思索。成佛需要顿悟,而顿悟需要潜心的历练,学习经书是历练,屠夫屠宰也是历练。只有历练够了,才有可能到达悟的境界。但我们在这个世间寿命太短,历练什么都不成。因为寿命不够,时间不够用。所以在历练的同时,我们要修行,我们要到极乐世界去,换一个身体,继续历练。极乐世界的历练极为辛苦,所以我们这一世要潜心历练,将来可以早点习惯极乐世界。”
“罢了罢了,洒家听不懂。”智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无妨。老衲看你生俱慧根,身有佛性,只是莫丢了这个赤子之心。”
智深摇摇头,去一边练武去了。
过了三两日,菜园子那些个破落户听说此事,“过街老鼠”张达和“青草蛇”李虬领头凑钱买了酒肉来寻智深。智深刚演练完拳脚,腹内正空,当下便吃喝起来。邀请那老僧,老僧摇头不语。
吃喝正兴起之际,忽然听到隔壁有男子呜呜咽咽的啼哭,久不见停,智深听了好不耐烦,便让张达去一探究竟。
片刻功夫,张达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年纪约莫十一二三,兴许是新剃度,头皮还有些乌青的发茬。
智深道:“你这和尚,为何哭哭啼啼,惹了洒家的酒兴。”
那小沙弥只是哭,智深火起,一掌拍裂地上一块青砖,喝道:“善了个哉!你这贼秃,脑袋可有这青砖硬?”
旁边张达和李虬听这和尚骂人贼秃,想笑又不太敢笑,都在一旁强忍着。倒是那老僧远远的在一边轻笑。
小沙弥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