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低声道:“不要呆看,官家在那里。”
曹正道:“莫非是那个穿绿罗衫的?”
刘宫女低声道:“正是他。这御街上有许多大内侍卫,要是被他们看到你偷觑圣驾,凭白惹不自在。”
曹正听了,只得罢休,心里自忖道:“我认得赵官家这模样了,等他来时,把伺候他舒坦了,这次差事必然圆满。”从这时起,他不时向外看来吃酒的人,看有三绺黑须白净面皮的人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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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正是黄昏,月亮上来。曹正在厨房里收拾完了几个菜肴,手捧了一盆热汤,要向后门外地沟里倒。刚举了手,还不曾倒出去,忽听有人叫道:“好心人,施舍两个钱。”
曹正看时,却是一个叫花子。他身穿一件青布破衫,头上挽了个牛角抓儿,脚上没穿袜子,踏了一双旧麻鞋,脸上手上腿上,都抹了些黑乎乎的煤烟。
曹正先是一怔,刚想用言语打发他。转念一想,天下哪里有这等胆大包天的乞丐,敢到皇宫里来讨饭?细看那人,发不乱,肌不削,脸上虽涂了煤烟,耳根后面,却白净好似玉牌一般。这自是一个贵人扮成的。
曹正满脸堆下些笑来道:“官人要些什么?请进来坐。”
那叫化子在三绺胡须里,露出两排编贝般牙齿,哈哈大笑。这下被曹正看出来了,正是传位八代、富有四海的大宋当朝天子。曹正本待俯伏见驾,却想起高世德再三叮嘱,不许各人露了本相,只得硬生生忍住。
叫化子笑道:“你这厨子,怎么称呼我叫花子作官人?”
曹正笑道:“在下略懂一点相法,见官人骨格清奇,虽然暂时落魄,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那人笑道:“既然这么说,你打发我一些个好吃食,我将来也有个千金之报。”他说着把手里破碗送了过来。
曹正长这么大,只寻思着天子是神仙般的人物,却不料今日见到本尊,饶是他胆大心细,也不由手上如捧千斤巨石般,接过那只破碗。
他定了定神道:“却是不巧,店里的吃食都卖光了。不过也是机缘,我有几个菜式,今日天公作美,气候合宜,待我整治了请官人品鉴。”
“你整治什么菜式,怎么还要气候合宜?”
“我那些个菜式,有九宜九不宜:宜雨不宜晴,宜阴不宜阳,宜月不宜日,宜静不宜喧,宜清不宜浊,宜寒不宜暖,宜醉不宜醒,宜暗不宜明。现下正是合宜。我搬副桌椅来,就在此处,月光底下,才有情趣。”
曹正说罢,搬来一副干净桌椅,请那人坐了,破碗放在桌上。
那人坐下,道:“听你如此说,这些菜肴非同凡响,叫人好生期待。”
“片刻便得!官人先赏月!”
约莫过了顿饭功夫,曹正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个银碗,都盖着银盖,一旁是两双银制筷子,一个银勺,一套杯盏。
曹正揭开第一个盖子,一股橙香扑面而来,中间夹着一股奇特的鲜香,再看盘子中间,是一个蒸熟的整个橙子。曹正操起一双筷子,把橙子蒂顶夹下来,冲着橙子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去夹橙肉。
“不错,这道菜有新酒香橙鲜蟹之兴,尤其是蟹鲜加橙香,味道当真是一绝。”那人夹起一块橙肉,慢慢嚼了。
曹正笑道:“这道菜是小可从阳澄湖那里学来,名叫蟹酿橙。把黄熟大橙截去蒂顶,然后去瓤,只留少许汁水,填入蟹肉,仍用蒂顶盖上,放入笼屉用新酒蒸熟。”
“果然立意新巧。”那人赞许道。
曹正揭开第二个盖子,里面是一个银碗,梅花香气扑鼻:“这道汤叫汤绽梅,又叫梅兰竹菊汤。”
只见汤里有淡淡梅花开放,形态各异。那人看了一回,舀起一勺汤,放入口中,闭眼品了,道:“这汤里有梅花香,兰花香,菊花香,又是如何做的?”
“这是去年十月初十,天宁节的时候,取出欲开的梅蕊,上下蘸以蜡,投入兰花蜜中。等到要吃的时候,用熟竹叶汤冲泡,点上几滴菊花酒。这梅花就开了,因此叫汤绽梅。”
“梅花蕊,兰花密,菊花酒,竹叶香,果然是梅兰竹菊汤。”
“梅花香气浓烈,容易遮盖兰花和菊花的香气,因此用竹子的清香冲淡一下梅花香。”
“原来如此。”
“这道菜吃的主要是形,就是要这个季节,在月下赏梅花,讲究一个什么影什么斜来着?”
“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人疑惑问道,“这也差太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