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走马灯不仅手艺不错,这灯框上的猫也雕刻得惟妙惟肖。
青衣书生的脸还有些红,讷讷点头:“是我扎的。我是从豫州来京城参加来年春闱的。”
“我在路上不慎丢了盘缠,就扎了这灯笼来卖,想攒点钱。”
说着,他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
他不止是丢了盘缠,连书、书箱、笔墨、衣物什么的都弄丢了。
书贵,在京城住着也贵,他现在只能借住在京中的一处道观里,平日里给道士抄抄经。
雕刻是他家传的手艺,他想着马上就是元宵节,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做这盏走马灯,因为上面的雕刻精细,昨晚才堪堪完工。
他是来参加春闱的学子,那自然是举人了。连萧燕飞都有些惊讶,多看了这形容拘谨的书生一眼。
俗语说,金举人,银进士。
这书生二十几岁能考上举人,那就跟现代考上清华北大差不多。
“这盏灯,我们买了。”顾非池把那盏走马灯给了萧燕飞,从袖袋中摸出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丢给对方。
“……”捧着沉甸甸的十两白银,青衣书生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旁边的短须中年人也有些惊讶,摇了摇头:“真是冤大头。”
他耸耸肩,转身就走。
那青衣书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见两人要走,慢一拍地把另一盏兔子灯塞给了顾非池:“这盏灯送给公子与夫人。”
顾非池也就收下了,两人各拿着一盏灯,继续往前逛
() 。
萧燕飞时不时地往顾非池手里那盏白胖的兔子灯瞟,觉得他一头“红狐狸”拿着一盏兔子灯还真是——
太好玩了!
“娘,那个狐狸要吃兔子!”路边一个孩童指着面戴狐狸面具的顾非池激动地喊了起来。
萧燕飞笑得不可自抑,身子忍不住就往他那边靠。
顾非池抬手揽过她的香肩,又很顺手地帮她拢了拢镶貂毛的斗篷。
“你,这是看上了他的手艺了?”萧燕眨巴着大眼,笑吟吟地问。
顾非池点点头,指了指走马灯上那雕工极为精致的猫儿,道:“他这手雕工至少得有十年的功夫,应该是家传的手艺。”
“今年三月的春闱,我打算加开工科。”
“工科?”萧燕飞弯了弯唇角,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与顾非池日夜相处,有些事便是他没说,她也早就能窥见端倪。
年前,他俩在殷家住的那几天,顾非池特意请殷老爷子把那个从西洋带回□□的马管事叫了过来,问了马管事好些事。
马管事不仅说了西洋的枪炮,还说起西洋各国的变化,不少国家都在彼此交战,曾经的霸主没落,也有一些小国在持续扩张,甚至不惜跨海出兵,将一些海岛小国占为己有,那些国家靠着掠夺成了西方海上的霸主,后又说起了西洋的新玩意,显微镜和气温计等等。
对于顾非池来说,西洋有些陌生。
过去令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自鸣钟以及比大景技艺更精湛的千里镜。
直到那把西洋□□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从马管事所言,西洋各国已不似书中所记的那样落后,不仅有新的武器,听燕燕上回说,西洋还有了一种叫作蒸汽机的东西,远比大景的水车更神奇。
不进则退。
西洋各国在发展,若是大景还是故步自封的话,那便会被西洋那边远远地甩在后头。
不仅是大景朝,中原的王朝历来都是重儒家而轻匠人。
但是,无论是枪炮火器,海船冰刃,还是城池堤坝,都不能缺了匠人,或者说,好的匠人。
顾非池以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沉吟道:“我想过了,这工科不能取完全没有读过书的粗人。”
科举取士,择的并不仅仅是手艺精巧的匠人,就像是“武举”考的不单是武艺,武进士还得熟读兵书才行。
“但是,让读书人‘屈尊’去做工匠,很难。”
肯定。萧燕飞点点头:“工匠在九流中位列第八。”
只比九流之末的商贾好一点。
要是让读书人去学做工匠,一来不见得有悟性,二来怕是不少读书人会觉得折辱了他们。
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只能潜移默化地一点点推动。
当那些读书人发现当工匠也能入仕,那渐渐地,自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