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胧面色一肃,似强忍着不适。他皱着眉一把扯开秀娘的身子,更稍稍用力向旁一甩。
秀娘啊的一声,身下不稳,险些倒地,属实有点狼狈。夜胧却一眼也没看她,反而向后退了一步,生生拉开了距离。
这个表现方婷很满意。
但夜胧低垂的眼眸里,却映着捂在木青眼上的那双手。那掌心定轻贴着她的眼,也不知她闭了没......那小子,还不放手!
听到秀娘又哭唧唧的动静,木青才拉下了卓兮的手。侧头白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秀娘跟前,递过帕子给她擦泪,顺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秀娘,你在屋外是否烧过什么?”
“我那纸箔刚叠没多久,还没积攒多少,所以还未曾烧过。”秀娘刚才被夜胧甩到一边,心下很是不爽,此刻正扶着桌角站着。听到木青问话,仍是收起情绪回答她。
“我刚才在树下发现了这个。”木青举起一个烧的漆黑的东西,仔细辨认一下还是能看清,那是一个小香炉,左右各有一个莲花把手,小巧玲珑,香炉表面附着燃尽的香灰。
“啊,这应该是妾身家的......”
“你家的怎么会在屋外,莫非,这火是你放的?”
方婷抓住秀娘话里的漏洞,不饶人的冲到她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
“当然不是......不是我......”秀娘急促的回答,一时脸也有点变形,声调不似之前的柔弱。
她缓了缓心神,反应过来后又哀切的说道:“妾身平白无故烧自己家的房子做什么,妾身没了丈夫,现在房子也没了,还要被人如此猜忌......妾身真是苦啊.....”
又是哭个不停,方婷头都大了。
几人看暂时问不出什么,只好安慰她说不是这个意思。
康县出了人命,平日里人满为患的酒仙居,如今房间也有空余。小二带着秀娘去后院楼里单开了一间,打点好就让她早点休息了。
他四人也都各自回房。
寅时,月下,木青又回到了那处山坡。这夜可真漫长啊。
昨夜月光初上的时候,木青就在此地想事出神。当时若不是夜胧跟方婷也在附近谈心,她应该会待得时间更长。
她喜欢独处。在嵊山的时候,就经常夜半溜出来看月。
山上雾气重,月亮清丽挂在半空,光芒不似太阳般耀眼,轻轻柔柔的,让人的思绪变得异常清明。白天的一些片段像线团一样缠在脑海里,现在看着月亮,似乎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捋清头绪。
木青想起了师父说的一些话。
“我们虽被唤做猎兽人,但我们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别人所期。”
“兽,伤人食人只为裹腹。对待此类,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囚之困之或者杀之都可。”
“兽无害于人,绝对不能因恐其身而伤之杀之。”
“兽不可怕,远有比兽可怕的……”
......
脑海里的师父仍旧是那青袍布衣。他对徒辈教习时神色肃穆,转过头来看她时又偷偷挑眉挤眼,总害她失笑。有次大宗师途经看到她傻笑,还以为她课上调皮不认真,被罚抄写一整套心法手册,手都抄肿了。师父自知理亏,只能半夜仿着她歪歪扭扭的字帮她抄完了罚书,自此便再也不敢课上逗她了。
想起这些,木青一时觉得眼睛有点涩,唤来羽蝶,挥书道:“下月归。有酒,勿念。”
山下再好,山上也有惦念的人。
眼下这康县,幺蛾子属实多。
那秀娘言语间总是吞吞吐吐,说话也半真半假,古怪之处太多了。
木青顺着自己的思路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理了一理,心里大概清明了。现在,就差一个时机,一个让其自露破绽的时机!
身后有人探手过来,就在将要覆上她眼的时候,被她一把扣住,“还来?”
卓兮露出个大脑袋,笑容明媚的把脸凑到跟前说:“不来了不来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起?”
木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自从自己答应带他回嵊山以来,就活脱脱跟个小跟屁虫一样。
她寅时出门,刚到这坡上不久,就察觉到那小子寻来了。但他只远远守着,并没上前,索性她也就当不知道。
“没什么睡意。”木青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也起的很早?”
其实木青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在她身上安啥东西了,怎么会走哪跟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