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人主张用东夷祭坛祭祀旧神?还为此吵了好几次?”
见他这副模样,齐敬之只好又问了一遍:“何谓高禖之神?”
骊山广野回过神来,苦笑一声:“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此神乃是东夷之媒神,神职是管理婚姻和生育,是东夷诸王求子时所祀之神。”
作为一名颇为称职的灵台郎,又有古之彤鱼氏传承,骊山广野果然知晓不少上古的秘辛和禁忌。
当下就听他侃侃而谈道:“所谓高禖坛,当立于都城之南郊,广轮二十六尺、高九尺,凿四方石阶、围三圈矮墙。”
“每岁仲春之月,玄鸟至之日,王者亲帅六宫,祀太昊于坛,以少昊配,而祀高禖之神以祈子。具体的规制是:太昊位北朝南,少昊位东朝西,禖神位于东陛之南而面朝西方。礼用青珪束帛,共用一太牢祀之。”
齐敬之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所谓的高禖坛并非只祭祀高禖之神,而是特地在春日玄鸟飞来之时祭祀太昊和少昊,对禖神的祭祀反倒像是捎带脚的,也就难怪骊山广野听说朝堂上的争论之后会是那般反应了。
于是,当骊山广野肃容正色、询问究竟时,更为稳重的蒲善便开口答道:“谈论此事虽有些犯忌讳,但说与骊山老爷听却是无妨,只因第一个向国主建言祭祀高禖之神的正是鲁公!”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那处高禖坛太过靠近天齐渊,干系甚大、不可轻动。然而与其耗费无数心力封印看管,还要时刻为之提心吊胆,倒不如效仿武成圣王并大齐先王故智,尽废东夷之祀,重新敕封一尊大齐禖神,彻底将东夷旧神取而代之。”
齐敬之听了不由点头,这种做法确实与他从前听闻过的武成圣王封神之道相合。
八主之神的体系中并非只有八尊神只,那尊雄踞东海的司秋之神可不正是四时主的座下属神?如今再加入一尊禖神,确实是先王故智、无甚稀奇。
反倒是蒲善这个小精怪竟能将浑天司司正的主张讲得如此清楚分明,蒲氏酒肆背后的那位东主多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鲁公的建言么……那反对鲁公的人又是什么说法?”
骊山广野追问了一句,只是立刻又摆了摆手:“嘿,其实猜也猜得出来。鲁公的意思明显是要虚封一位大齐禖神,将其并入八主之神的体系当中。”
“然而要敕封这样一尊列入国家祀礼的风俗神,哪怕不必通行天下、只配享于天齐渊的天帝庙中,对国朝气运的消耗依旧极大,绝非敕封一位城隍抑或山、水之神可以相提并论。”
“国主每次敕封的神位都是有数的,不知有多少活人死鬼为了得授一个神位,苦心孤诣地谋算、望眼欲穿地候缺,若是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禖神插在前头而取消了名额,任谁也会怨愤难平,更不知牵扯到多少明里暗里的争夺。”
骊山广野说到最后,那语气当真是复杂得紧,其中既有发自肺腑的唏嘘感叹,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幸灾乐祸。
齐敬之却听得眉峰微蹙,在心中暗忖道:“安丰侯明显是被人算计,跟高禖坛扯上了关系。如此一来,原本只是神道纷争,如今又涉及到一个军侯之位的存废……”
“丁承渊乃至整个姜姓丁氏想要从中脱身出来,保全性命和富贵,只怕并不容易。”
少年细细体味着大齐国都中的波诡云谲,只觉眼前仿佛有无数名缰利锁纠缠,直如天罗地网一般,竟是处处陷阱、步步杀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