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听案时,很少说话,但每次开口,总能直击重点,与他在陛下面前谄媚的样子,大相径庭。
亓骁眠觉得他挺会看人下菜碟的,更准确的说,是投其所好,知道所对话的人,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谈话风格。
拥有一双利眼,且有敏思,是个人物。
亓骁眠都有些担心,日渐年迈的蔡公公,恐怕不是此人的对手,得查!
温顺此时正坐在亓骁眠右侧下方,看着老藤给的药方。仔细观察他的坐姿,竟是只坐了半张椅,真是到哪里都守着尊卑规矩。
谨慎、清醒而又可怕。
“仵作那边直到现在,给出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信息,温公公就不好奇,我这药方从何而来?”
“不好奇,”温顺将手中药方仔细叠好,放回亓骁眠办公的桌子上,“谁还没点私底下的眼线和路子啊,只要心齐,合力将事情办好,一些细枝末节,何须计较。”
“温公公倒是个明白人。”
“唉,宫中那样的环境,若没几分清醒,我早就被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与朝臣相处也一样,只做自己本分内的事,夹缝求存,功劳多少不重要,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正经事。”
这人,是在示好吗?
听左相传回消息,他也曾在蔡浊面前多次示好,蔡浊那晚生病,热度极高,情况也极凶险,还是温顺最先发现,又是请太医,又是从旁照顾,整夜不眠,才将蔡浊的热度降下来。
蔡浊提到他,满脸的复杂,直言看不透,明明知道宣德帝有意让温顺慢慢顶替他的存在,可蔡浊面对他时,总会心软几分,懒得再争抢。
而从温顺的表现中,也能看出,他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在蔡浊之下,当宣德帝偶尔不顾情面埋怨蔡浊时,温顺总能不经意地将话题扯开,保住蔡浊的颜面。
甚至,还能看出蔡浊心中所想,与宣德帝交谈时,巧妙的推上一把,让蔡浊,得偿所愿。
此人,若是自己人,将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可若这一切只是他装出来的,必是个难缠的对手。
不提药方了,亓骁眠将外来团最新的人物关系整理记录,递给温顺看,温顺接过后,看的仔细,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这五皇子,睡得有些早啊,戌时(晚上七八点)就睡了。”
亓骁眠附和道,“这个点儿,太阳落山还不到半个时辰,再晚一个时辰,外来团的人就要结伴出发,夜间大闹靖京城了。
我这里还有大禹五皇子的调查信息,这位五皇子啊,表面憨厚,私底下是个肆意胡闹的,胡闹起来,更是毫无底线,手头上血腥不少,不说夜夜笙歌,也差不离了。
我还特地问过刑戊,大禹五皇子的身子,虚着呢,也恰好佐证了这些调查记录。
没道理到了我们这里,人家就改邪归正了。”
“侯爷定是针对这点,问过外来团。”
“嗯,问了,他们的回答是,考试将近,五皇子白日里辛苦温习,夜间早睡,日间早起,养精蓄锐,用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科考的到来。”
温顺没忍住,笑了一声,“五皇子科考那日,卷子写的如何?”
“不如何,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从早上写到下午,人家都已经快做完最后一题了,他才写到第二题开头,笔触总有停顿,显然是思路不顺,不是个善文的。”
“外来团都是统一口径吗?华阳公主,不是与侯爷和桑姑娘都交好吗?”
“她倒还真给我提供了一个线索。”
“哦?是什么?”
亓骁眠回他,“人数不对。”
“人数?”温顺质疑道,“之前靖京城中两起命案,外来团损失不少,死的人中还有另外几国的,本就是偷鸡摸狗死的,各国哪有脸声张,更不会坐在一起核对人数吧,华阳公主能算的清吗?”
“公主说,衣着不同。命案中死的是侍卫。而她说的人数不对,指的是随同而来服侍主子的下人。
之前穿着奴仆服饰的人数要多些,皇子死后,尤其是国子监被围困后,奴仆人数,肉眼可见的减少。
华阳公主当即核对名单,却发现名单上的名字都能对得上……”
温顺接话,“或许是公主的错觉。”
亓骁眠却说,“也或许是有人穿着奴仆装,混入外来团住处。
我又让华阳公主仔细回忆,她说,似乎是夜间来往的仆人,更多些。”
“看来,侯爷很相信她提供的这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