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柱悄悄地问他:“你知道麻子副官夜里被炸死了吗?”
铁蛋把嘴一咧:“知道啊!”接着又问:“迟龙章还在搜吗?”
“不搜啦,没搜出来,不知是谁下的地雷?”
铁蛋淡淡地笑了笑,朝着在正间收拾饭具的叔叔斜了一眼,瞅叔叔不注意,扯着春柱到了茅房。
春柱着急地问他:“是谁下的地雷,你知道吗?”
“当然啦,不过这是秘密,我讲了,你能不往外传吗?”
“能。”
“撒谎哪?”
“我是个儿童团员,不会往外传。谁撒谎,就让他今晚死了。你知道就快告诉我吧!”
铁蛋是信任春柱的,不过凡事还是谨慎些好,尤其炸死了朱永龙的亲信,这不是一般问题。所以他非常严肃地道:“赌咒也不行,把你的鞋留下来,失信我就给你扔茅房去,还要狠狠揍你一顿……”
春柱机械地点点头,脱下鞋来。
“还要小褂。”
春柱犹豫了一下,但好奇,渴望知道秘密的心理使他也依从了,看样子只要不割下他的耳朵,留下什么顶替都行,现在他身上就还有条裤头了。
铁蛋道:“好啦,我再问你,要是你妈问你鞋和小褂哪儿去了,你怎么说?”
“我就说被你······”他才待说“被你扣下了”,一想那样妈准会追问扣下的原因,于是马上改口道:“我就说是脱下来洗澡被人偷去了……唉,你可别罗嗦了,快告诉我是谁炸死麻子副官的吧。”
铁蛋见他急得鼻子尖都冒出了两颗汗珠,吃吃笑了笑,这才得意地道:“独立营,明白吗?”
春栓说:“不明白,独立营在哪里?”
铁蛋骄傲地拍了自己胸脯一下,接着双臂交叉盘起,仰着脸道:“就在你跟前呗!”
“是你?”春柱惊异地瞪大眼睛。
“小点声!”铁蛋忽然把脸绷起,“可惜没把小白鞋一块炸死。”
这是天下的一件大新闻,铁蛋炸死了麻子副官,真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春柱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词儿夸奖他。
春柱走过之后,铁蛋仍然沉醉于胜利之中。他想起用弹弓击中二刁蛋的脑瓜,领着大贵罢工,想到夜里用黑皮“西瓜”打发麻子副官回了老家,非常兴奋。可是再一想,炸死了麻子副官仍然救不出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来,使他忽然又沮丧起来。
他坐在门槛上,一阵孤独的阴影不觉袭向心头,地雷没有了,要是再有一个铁皮“西瓜”,再干掉他一个……不,那还是没有用,要是有一支大枪,对,有一支大盖枪也行,哼,有了枪,把看监的两个土匪打死,打开门,就可以把老爷爷李贵江和李海生救出来。
可是上哪儿弄枪去?他想来想去没有章程,简直像钻进闷葫芦一样。他探头看了看,太阳偏西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到炕上,一歪身呼呼地睡过去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铁蛋连着愁闷了两三天,也没想出个办法。
第四天的响午,春柱来找他,铁蛋问:“你泄密了没有?”
春柱说:“我告诉了一个人。”
铁蛋生气地说:“你告诉谁了?”
春柱诡秘地说:“这是秘密。”
铁蛋怒气冲冲地撅着嘴说:“我不管秘密不秘密,只要你不讲信用,告诉别人,我就把你的鞋和小褂扔进茅房。”
说完就要走。
春柱眉毛往上一扬,得意地说:“扔吧,不过,我告诉的这个人是个大干部……”
“大干部?”
“对,是个大干部。”
铁蛋焦急地追问是谁。
春柱说:“你别急,我马上领你去看看。”
铁蛋跟着春柱去了,春柱妈在门口守着个针线笸箩,好像在了望什么。
春柱说,“你先等一等。”
说完自己进去了。铁蛋在窗外听见屋内有个男人跟一个妇女谈话,声音很低,铁蛋忍住气才隐隐约约地听见:“……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应当告诉群众,"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即在头。"让群众相信,革命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并且应当积极组织群众,起来向敌人开展斗争。在敌人面前,不能表示丝毫的怯懦,要和它针锋相对,坚持斗争……”
铁蛋听着,觉得说的这么好,这是谁说的呀?没等他想下去,只听那女的接着道:“是啊,敌人都是豺狼的本性,你越怕它,它越狗仗人势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