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颠簸的马车上,郭弘磊控着缰绳, 凝视笑盈盈的妻子, 困惑不解, 感慨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高兴!譬如此刻。莫非发生什么好事了?可否说来听听?”
夏季草木葱郁,边塞田野广阔无垠, 姜玉姝眺望天际绵延起伏的群山, 心旷神怡,豁然开朗,既是奔向赫钦, 也仿佛是奔向久违的自由, 欢欣雀跃。
但这些暂不宜对丈夫和盘托出,以免对方追问之下自己露馅。
姜玉姝想了想, 环顾四周, 轻快从钱袋里抽出几张银票的一角,示意对方看。
“银票?”郭弘磊瞥了瞥,笃定问“想必是母亲给你的吧?”
姜玉姝挪近些, 压着嗓子, 答“三百两!老夫人叫我好生收着, 等到了赫钦,一则安家, 二则设法帮你打点打点、让你少吃些苦头。”顿了顿, 她小声问“哎, 你知道银票是哪儿来的么?”
“嗯?”郭弘磊抖了抖缰绳, 略一思索,扭头猜测问“难道是龚大哥赠助的盘缠?就像在都中时,平日交好的亲友们慷慨解囊,帮了郭家许多。那些情谊我都记下了,等有机会再报答。”
姜玉姝耳语告知“其实,你只猜对了一半!龚大哥的确赠了盘缠,便是老夫人给咱们的这三百两。但除此之外,嫂子三言两语,把婆婆上次交给廖表姐打点知府的二千两要回来了!”
“什么?那二千两还能回来?”郭弘磊十分惊讶,转身问“表姐没拿去做打点的花销吗?”
姜玉姝收好银票,皱了皱眉,斟酌着答“她自称陆续给知府夫人送去首饰、玉雕和老参,但并未提是否动用了那二千两。当时,你前脚催家里赶快收拾行李,表姐夫后脚给老夫人请安,寒暄时,嫂子当众问表姐‘二千两够不够使?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原来如此。嫂子她——”郭弘磊欲言又止,索性问“结果如何?”
“结果,表姐夫毫不知情,大吃一惊;表姐马上说自己并未动用银票,被逼收下后一直搁着,本打算物归原主,但忙乱中忘了。”姜玉姝靠着包袱,唏嘘道“龚大哥责怪表姐不该收下,表姐再三解释,并派人火速回家取……总之,当时的场面挺难堪。”
郭弘磊低声问“近几日,家中上上下下备受煎熬,嫂子的个性我清楚,但不知母亲发怒了没有?”
“没,老夫人一直客客气气的,和颜悦色。”
郭弘磊叹道“家道败落,母亲变了不少。若是以往,她老人家必定恼怒。”
姜玉姝忍俊不禁,眸光水亮,附耳道“哪里!我在场看得一清二楚婆婆虽没发怒,但心里气得不轻。嫂子挤兑表姐的时候,她自顾自地忙,不闻不问,像个局外人。你听听,她生不生气?”
“饱经艰辛,长辈总算能克制隐忍。这很好。”
不知不觉间,两人挨得越来越近。
姜玉姝叹了口气,“婆婆无非是不愿得罪龚大哥,生怕结仇。”
“我相信世兄的为人。”郭弘磊话锋一转,“可惜他似乎有些惧内。”
姜玉姝扑哧一笑,摆手道“哎,算了,今日一别难以再见,先不谈他们了。来!咱们聊聊穆世伯。”
郭弘磊靠着车框,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爽快道“姑娘想知道些什么?问吧。”
姑娘?
潘奎骑着高头大马,因押送粮种而无法驰骋,只得耐着性子,时而打头,时而与小马车里的堂兄聊几句。此刻,他随意晃到了粮车队中,恰听见郭弘磊唤“姑娘”,唬了一跳,忙策马探头细看,顿时乐了,压低嗓门问
“嘿?我无意中听见你唤‘姑娘’,还以为你在逗丫鬟呢,原来是在逗媳妇儿!”
姜玉姝闻声抬头,惊觉彼此几乎依偎,亲亲密密。她被打趣得脸一红,尴尬之余,忙挪开了。
“啧,正儿八经的夫妻,害什么臊啊?你们都城人就是讲究!”潘奎乐呵呵。
郭弘磊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没逗她,而是在商讨家事。”
“随你们的便。家务事儿我管不着,也懒得管。”潘奎吸吸鼻子,不大放心,皱眉问“不过,我看郭家有不少丫鬟,个个娇滴滴,嘴里‘公子长、公子短’,有些是专伺候你的。对吧?”
郭弘磊坦率答“有几个是。”
潘奎粗中有细,语重心长地告诫“等到了卫所,你可千万别摆侯门贵公子的架子,以免遭人厌恶。自古以来,在军中,只有英勇杀敌才能赢得敬佩,别的一概行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