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回答,也不生气,继续忙农活去了。
晌午,烈日当空,酷暑炎炎。
是她吗?
那个是她吗?
裴文沣一额头虚汗,眼神发直,紧盯着不远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两个小厮搀扶公子,相距数丈时,蔡春忍不住呼唤“表姑娘?”
表姑娘?
姜玉姝背对水渠,听得浑身一震,急忙扭头。
翠梅恰面朝水渠,闻声抬头,吓得当场跳起来,大吃一惊,脱口喊“蔡春?你怎么——”她定睛一扫,顿时吓结巴了,“表、表公子?”
裴文沣止步,两条腿沉重得挪不动,激动凝视那一道背影,狭长凤目一眨不眨。
“姑娘!姑娘!”翠梅心急火燎,飞奔凑近,耳语道“表公子来了!他居然找来了,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姜玉姝已经转身,四目对视的瞬间,她头皮发麻,如遭雷击,手足无措,耳语答“我、我看见了。”
“怎么办呐?”翠梅险些抓耳挠腮。
事实上,我根本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姜玉姝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忐忑走向表兄。
“哟?裴大人!”庄松认清来人后,一头雾水,却热情洋溢相迎,恭谨行礼道“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裴文沣一愣,不得不分神,疑惑打量对方。
“在下庄松,”庄松会意,自报家门,“乃刘县丞手下的主簿,数月前在县衙,与您曾有过一面之缘。”
裴文沣心不在焉,余光专注凝望表妹,随口道“原来是庄主簿,幸会。”
“不知您到此地有何贵干?若有用得着庄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小主簿,自然不敢怠慢州官。
裴文沣脸无血色,缓缓答“我是受长辈之托,特来此地探亲。”
“哦?”误以为县里派人巡察的庄松一呆,偏头瞥见姜玉姝,讪讪问“原来裴大人是你家亲戚啊?”
姜玉姝心里七上八下,点了点头。
“亲戚远道而来探望,十分难得!”庄松笑容满面,通情达理,提醒道“亭子里有茶,你快请裴大人去亭内坐。”
太好了!避免当众交谈。
姜玉姝一喜,悄悄吁了口气,感激对庄松说“多谢通融。”旋即,她硬着头皮,抬起右手,轻声说“表哥,请。”
裴文沣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先审视那只右手,而后端详她整个人
纤细右手沾满泥土,脏兮兮,指甲剪得短而平整,毫无鲜艳蔻丹痕迹,指甲缝里嵌着泥。
荆钗布裙,旧衣裳洗得泛白。头戴帷帽,脂粉未施,肌肤晒得通红,汗流浃背。
……这副狼狈模样,哪一点像昔日锦衣玉食的娇贵千金?
刹那间,裴文沣心大恸!
夏收挖土豆,姜玉姝不止手脏兮兮,浑身上下都灰扑扑。她被盯得缩手,尴尬拍拍灰,催促道“大毒日头底下,你恐怕不惯,走吧,去凉亭里聊。”
语毕,她步履匆匆,有意带领对方尽快远离人群。
眼看表妹迈步,裴文沣才默默跟随,面无表情。
二公子鬼迷心窍,屡遭长辈责罚,却仍执意娶已定亲的姜大姑娘!这件事,昔日的靖阳侯府人人皆知,一度议论纷纭。
目送表兄妹一前一后离开,郭家人面面相觑。
潘嬷嬷很不放心,欲言又止,不安地问“那位便是裴公子?少夫人的、的表哥?”
“奇怪,他怎么找来了?”郭弘哲困惑不解,“而且,庄主簿称他为‘裴大人’?”
众目睽睽之下,翠梅心里叫苦不迭,急中生智,搪塞答“我也纳闷呢。你们先忙着,我去帮忙沏茶!”说完,她果断扭头,一溜烟去了。
一行人各怀心事,慢慢走向凉亭。
姜玉姝猝不及防,头低垂,飞快斟酌措辞,既怕露馅,又怕拿捏不准分寸、造成某些误会……毕竟是姜姑娘深爱的人,我该如何面对他?
霎时,她千愁万绪,倍感苦恼。
裴文沣一路沉默,步伐沉重,余光频频瞥向旁边。
表哥穿着霜色绸袍,玉冠束发,宽袍飘飘,斯文雅致。
表妹却一身朴素旧衣裳,灰头土脸——不知情的外人,根本不信她是堂堂工部侍郎的嫡长女、尊贵千金。
两个小厮识趣地尾随,趁机凑近翠梅,后者却愁眉苦脸地摆摆手,示意先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