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允禾从进入森罗殿后就被送到了其他地方,但空缺了一段的记忆并不影响她的推测。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站在玄度身旁的应该就是装着周与乐的那顶轿子。
这个想法刚出现,允禾就看见了红雾之中,属于玄度的那道影子动了动。
一句句拗口又古怪的经文从红雾里飘出,在唱着梵文的歌声里,允禾看见玄度举起了他手里的那根金刚杵,重重往下一捶。
周身的气流伴随着那根金刚杵的落下,开始发生巨大的颤动。红雾消散,白蜡上燃着的烛火在狂风中也依旧烧得旺盛,而站在白蜡中心的玄度,在一片燃着的烛火中,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亮得惊人。
明明是个瞎子,但允禾却明显地感觉到玄度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是“看”了她最后一眼,那位额心缀着一朵红莲的男人缓缓阖上了双眸。
一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黑色僧衣外披着的袈裟隐隐发着金光,不知为何,允禾眼皮狠狠一跳。
只见随着那滴血泪没入衣襟之中,脚下的地面如同一只困兽发出了深深的低鸣,所有玩家连同他们身下的垫子都开始跟着地面一起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要塌了!”
一些玩家们下意识地想站起身逃离这里。
但允禾没动,她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地面,不敢离开半分。
看着那些试图逃跑的玩家头顶上盘旋着的红蛇,允禾顶着满头的冷汗,高声喊道:“都别动,都别动!”
但她的话似乎没有太大的说服力,李兴唾了一口涎水,骂道:“不动等死吗?”
说完,他便想从垫子上爬起来。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命好,李兴偶然间侧头的动作,让他瞥到了自己身后那条伺机而动的红蛇。
“我草!”
李兴爆出了一声粗口,他慌不择路地坐回了原位。这下子,没人敢再动半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总算是归于了平静,身后那些像背后灵一样的白衣女子早已消失不见,失去了一大威胁的玩家们松了半口气。
留着剩下的半口气,他们紧张地看向了站在中心处的玄度,还有他身旁那顶诡异的红轿。
刚才的波动并没有惊扰到玄度,此刻的他面容平静,若不是那张白净的脸上还挂着血泪的痕迹,此刻的玄度根本不像一个才引发了地震的罪魁祸首。
他圣洁得宛如一个佛子,在玩家们充满愤怒的眼神中,玄度缓缓松开了手中的金刚杵。
“咚”的一声,金刚杵落在地上,而那顶布满奇谲纹路的轿子,也随之落下了锁链。失去禁锢的铁门倒下,一只雪白而纤细的手从轿子里缓缓探出。
穿着一身华服的周与乐掀开轿帘,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她紧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高束于脑后,昏暗的宫殿里,那抹白玉似的脸庞在烛火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但在这诡异的场景里,美人就像剧毒,越美的人,越恐怖。
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周与乐的美貌,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紧闭的双眼,眼神紧张。
“怎么回事……”身旁的司南韵小声惊呼道。
允禾不敢出声,她只能掐紧自己掌心,视线死死地锁在周与乐的身上。
心跳声逐渐加快,失去了视线的女子走得很慢,却又走得格外地稳。她似乎是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哪怕没有任何辅助和提示,她也直直地朝玄度走了去。在距离玄度不过一步远时,周与乐“扑通”一声,突然双膝弯下,猛地跪在了地上。
允禾的心脏也跟着她这一跪狠狠地跳了起来。
被周与乐跪拜的玄度面色镇定,他半垂着眼眸,如一个悲悯世人的神明,缓缓捏住了女子的下巴,不带任何情欲地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随着一声轻叹,一滴血混着泪,被他抹在了女子的额心。
白得晃眼的肌肤上落下了一抹赤红,血泪顺着少女挺直的鼻梁蜿蜒而下,一张如芙蓉般娇俏的脸被血迹残忍地割分成了两半。
那双圆又大的杏眸赫然睁开,烛火和血液映照在琉璃般的眼珠中,有种天真又残忍的美。
*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格外地安静,轿子中的周与乐没有说话,身后跟着的众人也不便开口讨论。
在他们走出蒿里山,迈入喧闹的集市后,憋了一路的司南韵总算忍不住了,她拉着允禾走到了队伍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