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空气凝固。
两个男人身上,都笼罩着足以改变天气的冷气,冰凌似乎要从他们脊背上凸出来。
季南天的右手,紧紧揪扯季寒城的大衣领子,泛白的骨节证明他力气有多大,暴起的青筋,证明他有多愤怒。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许多陈年往事都在时间里被淡化,当事人也会以为,过去就是过去,不值一提。
可隐藏再深的过往,也经不住撕开那成薄纱。
宛如没结痂的伤口,只蒙着浅浅一层血清,稍微碰触一下,便会旧病复杂,不可收拾。
季寒城深深看了眼那只发白的手,因为常年抽烟,季南天手上被熏出很淡的黄痕,环绕在修剪整洁的指节附近。
他的呼吸沉重到像极被困在囚牢中的野兽,嘶吼着想要挣扎出来。
“你害死母亲,害死凌微,你是最该的那个人。”
季南天一字一顿。
他和季寒城身高旗鼓相仿,说话时鼻尖快要逼近他的,强势的怒意,在两人之间毫无阻碍横行。
季寒城抬手,扼住他的手腕,钢铁一样的力道,硬生生把大哥的手拽开。
“凌微的死,与我无关。”
“呵呵!呵呵呵!”季南天疯狂大笑,他仰头望着天空,充血的眼睛堆积着语言和动作都表达不出的愤怒。
旋即,他扭头,目光锁定季寒城,他要用眼神里的万千刀锋,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是你带她的上的船,你早就知道那艘船有问题,所以他在最后一刻,从船上下来,船开到半路中途坠海,一条船上,无人生还!呵呵,季寒城,你不是个东西!”
季寒城眉头始终拧着,“我不知道船有问题,沉船后,我第一时间派人搜救,并未看到凌微。”
“你当然找不到!茫茫大海,你去哪儿找?呵呵,你既然想让她死,怎么可能找到她?她怎么得罪你了?嗯?你竟然下死手?”
季南天的嗓子,嘶喊之后已经劈裂,尾音粗哑的不成样子。
他喉头滚动,表情已经扭曲。
季寒城冷静看着他。
这件事,两人几乎没公开提及过,这些年,他们较劲、暗斗,甚至把对方往绝路上逼,却从未如此正面回应过矛盾所在。
“不是我,不要一厢情愿按在我头上,你如果因为这个,才花十几年跟我明争暗斗,没必要。”
凌微意外死亡时,刚满十八岁。
她和季南天青梅竹马,并且是门当户对的关系。
当年的凌家,在江都也有一席之地,只是凌微去世后,她的家人受不了打击,移民去了加拿大。
起初,凌家也一口咬定是季寒城下得狠手,但没有证据,又无法动摇身为季家二少爷的他,只好忍着恶气。
这些年,江都渐渐没有了凌家的音讯。
算起来,也是在母亲和凌微相继意外死亡后,季南天才会性格大变,嗜血暴戾,将季寒城视为仇敌。
他的烟瘾,也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他猛抽一口手里的香烟,一支烟被他抽到底,烟蒂掷地上,黑色皮鞋碾压上去,来回转两圈,碾的粉碎。
“呵!是吗?凌微为什么要上你的船?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海?她母亲说,凌微出门时什么都没带,急急忙忙。是你安排的吧?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说服力?她连我都通知,一声不响就上船,如果不是你切断她跟外界的联系,她会一个字不说?!”
那天的情景,季寒城至今还记得。
他和凌微在一个商业活动上遇到,凌微问他,【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
十几岁的季寒城,同样喜欢新鲜玩意儿,喜欢冒险,他买了一条船,没事儿就跟闻飞宇他们去海钓。
于是便说,“去海上漂漂,算吗?”
谁知凌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缠着他,要上船晃荡一圈。
那天,他们刚好有个计划,要穿过海峡,绕日·本海游玩。
次日,凌微很早就去了码头,她轻装简阵,就穿了件宽松运动服。
临上船,季寒城接到一通电话。
他只好改变行程,和闻飞宇一行人全部离开码头。
走时,他特意叮嘱过,凌微一个人出海不安全,让她早点回家。
凌微满口答应。
可当晚,季寒城刚结束手头的事情,便听到船在海峡沉没的消失。
船员和凌微,全都葬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