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自古以来都是继承人的首选,除非他本人实在拿不出手,扶不上墙。
而季家,执掌大权的,就是次子。
这是对长子怎样的羞辱?
季寒城淡笑,“股东?大哥未免太想当然,股东们忠诚的,始终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那个。这和长幼顺序无关,无论你还是我,一旦不能创造价值,就是弃子。”
当初他也险些被集团踢出核心,股东们像墙头草,随着父亲的态度摇摆。
支持他,有几个是真心信任,有几个是被利益驱使,季寒城看的门儿清。
大哥在商圈沉浮多年,见过的世态炎凉不比他少,不会不懂如此简单的道理。
他质疑长子次子的地位颠倒,但和集团利益并未直接瓜葛。
季南天对当年的事,也有了解,“但结果证明,你的影响力,足以左右他们的选择,这也是你为何今天能稳稳坐在总裁的位置,更是集团内定的继承人。没错,你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比父亲有过之无不及,父亲信任你,依赖你,又忌惮你。换言之,功高盖主,你太早拔尖,成了他的隐患,别说你看不出来。”
季寒城拧紧眉头,他不知大哥到底想争辩什么。
从闻子萱到继承权,话题跨度不小。
数秒的沉默,两人都平复气息,四周的剑拔弩张也稍微削弱,季南天才说,“我为什么选择去澳洲?你当真以为,你赶我走,我就无法留下?你当真以为,你能把我困在澳洲?我只是不愿意回来面对这种窘境,不想被当成笑料,永远活在季二少爷的光环背后。是,季二少爷,这个称谓谁不知道?但多少人还记得,季家有个大少爷?几个人认识季南天三个字?你从小就出类拔萃,不到十岁,已远远超越周围的人,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不会理解,我什么心情。”
季南天想抽支烟让自己好受些,终究还是忍住了,“你我都曾年少轻狂,有自己的骄傲、尊严,作为你大哥,我更想做榜样,但不知从哪天开始,那个榜样成了季二少爷,连母亲都常说,让我跟你学学。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怎么立足?”
季寒城心底如同下了一场寒霜,覆盖了每一根血管,冷而刺骨。
每个字,都是往血肉里深深扎根的尖刺,穿透了多年来厚厚的城垒,那堵被岁月一砖一瓦建筑的隔阂,好像在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
今天之前,从未这样想过。
大约是成见太深,凝固在血液里,阻塞在某个拐角,年深日久,成了顽症。
连大哥的人品,他都不想再仔细分析。
除了失望,便是心寒。
今天大哥忽然开诚布公,季寒城没做任何心想准备,怔忪间,他回忆起许多少年时代的往事。
两个同样骄傲的少年,不甘示弱,争强好胜。
牟足劲儿往前冲,连身边的对手是谁,都忘记了。
母亲的去世,犹如一道悬挂,彻底断了他们沟通的念头,大哥开始走极端,也越来越沉默。
“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就为了让我帮你获得蚊子的谅解?”
“没错,我没开口求过你任何事,最狼狈的时候,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服软,但子萱是我的软肋,为了她,我可以示弱。你信不过我对她的真心,我会用时间证明,这是第一步,绝不是最后一步。”
季寒城一度认为,大哥的心早已冷透,不会爱上谁,不会为谁敞开。
闻子萱真改变他了?
季寒城扫一眼信封,“什么东西?”
“地契。”
面对季寒城深究的目光,季南天说,“我在江都的私人别墅,你去过,白鹭园。”
这次,季寒城平静的面部,终于有了细细裂痕。
白鹭园……是母亲留给大哥的房子,也是母亲最爱的一处别苑,小时候母亲说,“寒城,白鹭园给你大哥,等他结婚了,就去那边住,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妈给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啊?”
那时的他还不到十岁,对结婚没什么概念。
但白鹭园的位置和规模,相当大,在童年记忆里,犹如屹立在江都的一座城堡。
和所有家长一样,在许诺时,总说“下次给你更好的”,殊不知,最好的永远不会是候补那个。
后来他买下城东别墅,为沈曼打造成另外一座城堡,其实也有白鹭园的影响。
他没机会从母亲那里获得婚后房产,所以急切想要自己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