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
“你是人啊!你看,姨娘和泽儿一样,都有手手啊。”
纪泽说:“公鸡也有手手。”
王婶说:“公鸡长的是爪子,不叫手手。”
春梅道:“来,你躺下,姨娘给你讲故事。”纪泽忙说,“金鱼也要听。”
王婶笑道:“完了,我这盆金鱼惹事了。”
春梅将金鱼盆放在纪泽的枕头边:“瞧,金鱼睡了,你也快躺下。”
纪泽乖巧地躺下,小手摸着鱼盆,对金鱼说着童世界的语言:“哦,你好漂亮哦,别在水里玩了……”话说不及,他伸手抓住条金鱼,放在自己枕头上,王婶和春梅猝不胜防地互视。纪泽嘿嘿一笑:“金鱼睡瞌瞌了。”
国荃送走荷香一行,回到家便一头栽到床上,他手拿本书挡着脸,像只离群的羔羊,孤独而无助。屋门外,国藩夹着一摞书稿,敲了敲虚掩的门,国荃忙一骨碌坐起,国藩走进屋见国荃低头沉默,自己拉个凳子坐其对面,慈父般着盯着国荃良久:
“九弟,可有心情与大哥说说话。”
国荃说:“大哥如果方便,我想一个人静静。”
国藩闹了个无趣,嘴里喃喃道:“还记得,我兄弟二人在卢沟桥,和爹告别时说过的话吗。”
国荃抬眼看了看大哥,恰和国藩目光对碰,他忙低下头:“怎会不记得。”国藩无话找话地:“前天,霞仙和伯琛给我来信了。”
国荃‘嗯’了声,并没说话。
曾国藩看着九弟的脸道:“不想听听他们和大哥说了什么?二人在信中均提到了你。”
国荃背着脸舒了口气,丝毫没有心情:“大哥,要不,明天说吧。”
曾国藩追问道:“那么,今天你打算怎么度过。没心情吃饭,躺床上辗转难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国荃‘唉’的一声,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国藩见国荃不能自拔的状态,起身背对着国荃,对着窗外吟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国荃抬头看眼大哥背影,深知大哥在读自己心思。他歉意地起身为国藩倒上杯水,放在桌上:“大哥...”
国藩对着窗子背对着国荃:“九弟,你与荷香已不再是花期少年。你二人生死相约,千山万水,鸿雁传递,就为求得一见。大哥也为你们这份真情所感动。但这不是诗,不要强求它的完美。”
国荃说:“...我们岂是在作诗。”
国藩回转身来,对国荃苦口婆心道:“九弟,你要知道,水满则溢,月圆必亏,盛筵必散这个道理。倘若你想与荷香的缘分保持得更久远些,请不要将自己逼到,连思念的情分也不得有的境地。你明白大哥的意思。我将荷香请进家,当亲弟媳一样地对待,大哥也在背着家里袒护你,成全你们苦心经营的会面。”
国荃喃喃道:“九弟感激大哥为我做的一切。”
曾国藩说:“说话换个词句。大哥有必要让亲弟弟来感激吗?”
“我是心里话...”
国藩见国荃不能自拔,既心疼又痛心,“我知道,此刻,无论大哥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已经没心听了。”
国荃说:“我知大哥是一番好意。”
国藩痛心自怜道:“你面前的大哥,就像一把黄油布雨伞,除了一把骨架便是一张皮。可,无论怎样,我还是要为伞下的人遮风挡雨。外面的雨停了,雨住了,没人会在意我这把躲在角落的雨伞,还在一滴滴淌水。”
国荃说:“我明白大哥是为了我...”
曾国藩接着道:“几年前,我新婚不足两个月,便独自去了长沙。你大侄子桢第,刚刚出生两个月,大哥又踏上赴京赶考的路。那次,我落魄着回到家,而给我安慰,鼓励我不放弃仕途的,除了家中老人,还有已经会喊爹,却不认得我就是爹的桢第。短短的一个月,大哥尚未来得及回味当爹的幸福,儿子却依偎在我的怀里永远地走了。”
国荃两眼含泪道:“哥,别说这些了,再别揭这个伤疤。”
“不!我要对你说!最近的一次,是泽儿刚刚出生两个时辰,你嫂子躺在床上泪汪汪地看着我,你可知大哥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走出家门的?当时,我但凡动摇一点,便没有大哥的今天。为了前程,我只能忍着锥心之痛,迎着寒风继续前行。今天,我终于等到了和你们团聚。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润芝和霖生,却一个生离一个死别……大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