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藩走进里屋,默默地看着岱云清瘦的面庞,不觉心头一阵酸楚。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岱云,你不能给我装熊,你一定要给我站起来!还记得当年梅兄我们三人,围在会馆小屋的火炉边,共同祈祷能一起留在京城的情景吗?是的,我们都留下了,可梅兄半道走了,剩下你和我相扶着走到今日。今天,你才二十八岁,刚刚升授六品官,做了内阁侍读,我们一点业绩还没做呢,镜海先生,竹茹先生,倭仁先生,还有那么多的好友,都还等着我们下次聚会呢,都在等着看你的修身日记呢。活着,一定要活着!”
国藩把自己说得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恰时,桂香走了进来,国藩回眼一看,边拭泪边指使着桂香:“桂香,麻烦你倒杯红糖水过来。”
“是给陈老爷喝吗?”
“对,我想,妇人坐月子,不都喝红糖水补血吗?”
“对对,我老家都是这样,我就去。”
桂香话毕,转身下去。国藩回眸岱云:“坏家伙,只要你乖乖醒来,我服侍你坐月子都行!”
不会儿的工夫,桂香端着杯红糖水上来,国藩忙抱起岱云的身子:“岱老,我知你很难受,说不出话。倘若你心里明白,请配合我喝上几口糖水。你是身子太虚,太需要进补了,来,张开点嘴。”
国藩搂着岱云,一勺勺地喂着,桂香抬眼望向国藩,心生无限好感。国藩对岱云道:“表现不错,还是喝进去些。我现在还将你放平,你躺着啊?”
国藩将岱云放平在床上:“岱云,天一亮我们就拿到药了,你难受,就闭着眼睡吧。心里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呢,家里老娘、弟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听明白了吗?”
岱云眼角滑落出几滴泪水,国藩忙为其擦拭:“好样的!我知道你心里是清醒的,你睡吧,我守着你呢。”
桂香说:“老爷,您请到外屋坐会儿吧,我给您泡茶提提神,让陈老爷一个人睡会儿。”
国藩看了眼岱云,便和桂香走进外间坐下。桂香忙为国藩泡上新茶:“老爷,您忙了一整天,这又熬了大半夜,身子会不会吃不消?我帮您捶捶腿好吗?”
国藩淡定地对桂香一笑:“你不也一样?来,你也坐下喝杯茶,我们说说话。”桂香难掩内心喜悦,坐在国藩的对面,“老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好想...”
桂香好想你的你字没出口,国藩马上道:“桂香,老爷的家,你随时可以回去。可这里,你也看到了,确实离不开人。”
桂香说:“那就等陈老爷的病痊愈了好吗?让陈夫人再找个帮手。我看原来的那个佣人,是不会回来了。”
曾国藩说:“桂香,我听说,陈夫人在教你学认字。”
桂香闻听一怔:“原来,老爷一直是在惦着我的?”
曾国藩说:“你在这里的一切我都知道。跟太夫人学会了刺绣,也学了不少字,进步不小。我为你高兴。”
“老爷,我...”
桂香话没说完,国藩又给堵了回去:“桂香,识字多了就要读书,读书,才会明白很多事理。这世间哪,很多奇妙的东西,不读书很难知道。”
“老爷,我就喜欢您这样的读书人,心眼又好,又有学识。”
曾国藩道:“桂香,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受人帮助,心存感激。感恩之心人皆有之,这无可厚非,我说无可厚非你可懂得?”
“好像懂吧。”
曾国藩继续道:“桂香,你很纯洁,也很善良。你是一个不惜生命代价也要报恩的女孩。可报恩有很多种,比如,学着别人对自己的善举,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个被帮助的人,又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比拿生命、拿身子,去报偿意义更大。”
桂香沉思片刻:“老爷是让我学着您的样子,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曾国藩说:“施恩不图报,这是我们做人的宗旨。有报恩的心,就去帮助需要的人,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可我对老爷是……”桂香欲向国藩表示爱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初恋受挫的伤心人,眼泪汪汪、深情委屈地看着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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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彰阿率几个贴身侍卫,从外面进了编检厅,院中行走的几位官员忙驻足施礼:“下官给穆中堂请安!”
穆彰阿边走边回答道:“各位免礼,都忙去吧。”
众官员各自谢过,便回了公事房。穆彰阿径直朝国藩公事房走来,随从们立在门外,国藩忽见穆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