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接着道:“再者,读经讲一个耐字,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通,明年再读。读史,最妙的办法是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将己比作当时之人,事事均在其中。不必人人都能记得,只记一人,好像在接近此人;不必事事都能记得,只记一事,仿佛亲临其事。经,主要是究追其理;史,主要是考实其事。离开其二别无可学。”
国潢接话道:“可,经史以外的书实在太多。”
曾国藩说:“说到经史以外,诸子百家,汗牛充栋。那么,我们就选读一人专集,不可朝三暮四。如读《昌黎集》,当以天地间除《昌黎集》外再无他书。此一集没读完,决不换他集,这是专字诀窍。尤其是六弟,需要谨记,读经读史读专业,讲义理之学,这是有志的人万不可改易的。”
国华默默地点头道:“六弟受教。”
曾国藩继续道:“大哥希望弟弟们,孝悌第一,其次才是文章不朽。昨日,收到九弟来信,为兄很是忧心。九弟说,家中诸妯娌不甚相睦,大哥还望诸弟修身型妻,力变此风。若非诸弟痛责己躬,则内之气象必不可改,家道败落亦不远矣。望四弟、六弟熟读《训俗遗规》《教女遗规》,以责己躬,以教妻子。此事还望四弟为表率。”
国潢接话很快:“大哥放心,明日我便写信与内人,教她反省自身,和睦妯娌。”
国华也跟着道:“明日,我也写信教训内人。”
曾国藩沉重道:“大哥盼与弟弟共住京城,心若孤雁求群。但家室妻儿一定要以祖训行事,不可坏了家风。大哥蒙祖父余泽,频频获升迁之荣,时时都在恐惧反省,弟弟在大哥身边,也要时时匡正大哥,规劝我之过失。务使曾家历代积累的德誉,因我而堕落,以保大哥为官圆满平安,免遭迅速颠覆之险。”
国潢坦言道:“大哥的苦心国潢明白。”
曾国藩接着道:“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若兄长不能尽道义之责,使弟弟得好名声,是兄长之罪;弟弟若不能尽道义之责,使兄长得好名声,是弟弟之过。若我五兄弟都如此思量,我兄弟间,一万年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嫌隙。你们说是吗?”
国潢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诸多家庭因妻室妯娌不睦,导致手足参商。皆因兄弟不能正己。大哥放心,我等兄弟绝不会如此。”
曾国藩站起了身:“好吧,你们继续读书,也不要太晚,注意身体。我去看看少荃和小泉,他二人还在等我。”
国藩说完起身出了屋,国潢见大哥走远,即对国华严厉道:“六弟,我们几兄弟,你成亲在后,尽管你们与二叔同住,可六弟妹每次到家,就像串门的客人。兄弟们妻子皆是曾家的儿媳,你让雅芝和你嫂子怎么看?在家时,我就看出点端倪,没想到让九弟找大哥告状。”
国华说:“别说了,我现在就写信要她思过。”
国潢继续道:“此事,并非弟妹一人所致,是你在家时疏于引导。你先将《教女遗规》读上一读,再说教训别人。”
国华争辩道:“刚才,大哥要你我都读。”
“我当然要读,我现在说的是你!想那九弟不是多言之人,他能写信给大哥,可见九弟看不下去了。我们各自管好自己的妻室,这种事再别让大哥指点。丢人!”
国华应承着:“听四哥的。”
国藩出了两个弟弟的房间,便来到李鸿章兄弟的屋辅导学业。曾国藩和蔼道:“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做官,与用牧猪奴做官何以异哉?然,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其条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格物与诚意。”
二李兄弟边聆听,边互视点头。
曾国藩继续道: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物而穷其理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即格物也。
此时,各屋的灯均已熄灭,唯有二李兄弟的窗棂依然闪烁着灯光。隔着窗棂隐约看到,国藩和二李兄弟的头像……
清晨,小院又恢复了生机,春梅和王婶在院子里晾晒被褥。岱云拉着远济,桂香拉着纪耀从李嫂屋走出。秉钰正在卧房整理桌子,陈源兖和桂香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