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回杭州之前,陛下有什么要带给娘娘的?”杨一清问。
“没有了。”朱佑樘叹了口气,“你回杭州好好办差便是。”
就在杨一清返回杭州没多久,朱佑樘便亲自主持了原本由内阁和吏部一同负责的京察。京察顾名思义,主要决定京城各级官员的升迁,此次京察最让人不敢相信的就是内阁首辅大臣刘吉的致仕。
那日天色已晚,沈琼莲不知道从何处得来几个栗子,于是在杭州织造府里用炭盆埋了,不时有劈劈破破的爆裂声传来,满室皆是栗子带着炭气的甜香气味。
杨一清听着这声音,指着炭盆便兴师问罪:“祖宗,这是金丝碳,不是让你们烤栗子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师兄小气了,是你邀请我跟沈大姑在这住的,还说吃穿用度都归你。”韶龄面不改色。
“那也没让你吃穷我,穿垮我呀。”杨一清一脸愁容。
“谁让你不让我们走呢?”韶龄说,“既然那么诚心留我们住下,那就不要心疼银子。”
杨一清闭了嘴:“没事,您烧吧,我跟皇上要钱去。”
只见府衙管事匆匆进来,附耳对杨一清说了些事。杨一清笑道:“刘大人年年都说要致仕,这次当真了!”
琼莲取来一副铁箸子,蹲下身将几颗已经炸开的栗子一一捡到盆沿上,说:“娘娘,大人,刘大人已经六十有四了。”
韶龄惊讶地看了看琼莲,她赶忙低下头说:“奴婢逾越了。”
韶龄摆摆手安慰道:“我只是没想到琼莲这么了解朝政,刘阁老是先帝时候的老人了,素来身体就不算健旺,况且他在任期间,政绩不曾筑过半分,倒是各位言官和御史的弹章,给他家砌两面墙都够用了。”
韶龄又奇怪道:“只是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致仕,记得皇上刚登基那会,各路言官弹劾他,他竟兴大狱,将弹劾他的言官关押的关押,贬斥的贬斥,致使都察院和六部官署为之一空。如今怎么那么容易就答应致仕了?”
琼莲忍烫剥了一颗拣出的栗子,递给韶龄笑道:“姑娘,满朝论资历数刘阁老最老,面皮又够厚。这样一尊活菩萨,谁能说得动?”
韶龄接过栗子,似乎还有些烫嘴,于是给了杨一清。
杨一清问:“这么说,是陛下亲自去的?”
这时,管事回道:“小人听说陛下诏赐敕文给刘阁老,还允许他坐官家车马回乡。”
“这也是全了他的面子了,唉,绵花去矣。只是如今内阁少了一位首辅大臣,陛下若要再提举,不知会花落谁家?”杨一清自言自语道。
韶龄自己持箸,将几颗栗子在地上成几排,问道:“师兄,你去打听一下陛下在文华殿又贴了谁的名字?”
杨一清不明所以。
韶龄又嘱咐道:“想知道就去办。”
杨一清虽然不解还是让人领命前去。
韶龄半眯着眼睛,盯着那栗子看了半晌,忽然自顾自扑哧一笑。
琼莲不解地问:“姑娘笑什么?”
“琼莲,我在笑我自己。刘吉致仕没那么简单,怕是陛下拿了他与江南织造勾连的证据。可是陛下仅仅只让他致仕,也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韶龄说。
“快刀斩乱麻,陛下圣明。”琼莲回道。
“你呀,明明知道陛下是怕牵连到世家。陛下也是投鼠忌器。”韶龄说。
韶龄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笑道:“他们不该叫你“沈大姑”,该唤你“沈阁老”。”
不久,杨一清带着消息回来了。
韶龄一看这个名字,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琼莲大着胆子问道:“姑娘,这皇上钟意的究竟是谁?”
韶龄将纸条递给她,说:“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这纸条上赫然写着“丘濬”两个字。这丘濬是历事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的理学名臣,说他意料之外是因为他年纪比刘吉还大,已经是七十一岁的老人了,先后出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文渊阁大学士等职,却从未参与过具体的吏部、兵部等事务。可以说做了一辈子学问,却从未参与过俗务。
至于情理之中嘛,他以“博极群书”着称,着作如林,他所着的《大学衍义补》和《朱子学的》都是儒家学子必看的文章。可以这么说,天下理学学子都是他的跟随者。
这是搬走一尊菩萨,又搬来一座大佛。
江南织造一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