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瘦小小,穿着整齐的衬衫和背带裤,像个可爱的小绅士。微长的头发软软地贴在他耳朵边,两条腿搭在椅子边缘,有点多动地晃着。他眼睛黑亮,里面闪着点天真的光,歪着头注视着黎渐川。
这是和白天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阴沉小孩完全不同的模样。
黎渐川打量着马库斯,摇了摇头:“你已经知道了,那不是我。况且,那并没有改变什么。”
马库斯盯着黎渐川,埋在围巾里的嘴角微微裂开,眼睛弯弯地笑着:“那没什么,伯利克先生。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踏上这趟列车的时候,就无法改变了。”
他把双臂够到桌面上,轻轻趴在上面,眼中露出孩子般的活泼和好奇:“但我很想知道,伯利克先生,你是打败了伍德先生,才找到我的吗?”
看着马库斯的眼睛,黎渐川胸腔积压的沉郁越来越重。
他慢慢吸了口烟,然后将雪茄掐灭在手里:“可以这么说。”
“我猜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认为他在第一次隔离时发生了些独特的其他人无法得知的事。他应该是在第一次隔离时近距离接触了你,因为识破你的身份,和你短暂地建立了联系。第二次隔离,也就是昨天晚上,他失踪在了夜宵时间里,应该是下定了决心,或者拥有了筹码,重新联系你,和你进行了一场交易。”
黎渐川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马库斯的眉眼间逡巡着,捕捉着他细微的神情。
“他告诉了你现实与这里的区分,告诉了你外来者和监视者的事情,并且承诺,将会用魔盒带你离开这里。”黎渐川说,“你答应了他,但应该是在骗他。”
马库斯掰手指玩的动作一顿,黑亮的眼珠在指缝后转动了下:“大人都是喜欢骗人的。”
黎渐川问:“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这个问题他问得稀松平常,就像随口问了句晚餐吃什么一样,散漫而又随意,马库斯答得也相当松散。
他小声嘟囔道:“伍德先生说今晚我可以玩隐身游戏。他希望我把大家都叫来玩游戏,然后都杀掉……”
黎渐川看伍德之前的表现,还有刚才餐桌上那番关于ghost的言论,还以为他是个隐藏很深的资深玩家,但没想到,他花费真空时间做一场交易,提的竟然是这样的条件。
得不偿失。
黎渐川道:“他大概不知道你不可能一次性杀掉所有人。”
马库斯用小小的手指挠了挠脸颊,唔了声:“伍德先生是有点笨吧,但我觉得伍德先生也不在乎这些。他是和你们不一样的外来者,他……他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迟疑了两秒,马库斯才从肚子里搜刮到可以形容的话。
“你和他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
黎渐川凝视着马库斯:“否则你完全可以真的答应他的条件。如果你在交易中提醒他,你不能随心所欲杀掉所有人,他一定会换个条件。而不是继续无知无觉地采用这个与规则相悖的,随时可以作废的条件。”
马库斯眨眨眼:“其实不管伍德先生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不可能答应他……”
黎渐川挑了挑眉:“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离开?”
那几根手指又竖了起来,马库斯继续掰着手指玩,就像个在上课时分心走神的坏孩子,他的嘴里也没有回答黎渐川的问题,而是道:“那个黑黑的小盒子不在我身上,就算你们知道那些事了,也找不到的。”
“我不是伍德先生说的监视者呀,在他告诉我这些东西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外来的,也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在一起坐一趟车而已。”
马库斯一根一根数着手指说。
黎渐川耐心地听他说完,肩背向后微微拉开,胸腔内挤出一口沉闷的呼吸来。
呼吸里杂糅着辛辣清冽的烟味,黎渐川的神经末梢被凉凉地扎着,他看着马库斯,思忖着开口道:“第一个冬天,汤普森泄露了你的秘密,只有一名乘客失踪在了列车上,没有下车。”
“之后,第二个冬天诞生。你为了复仇,杀了所有人。”
黎渐川平静道:“所以,马库斯,你的母亲呢?”
马库斯的手指弯了下去。
他看着黎渐川。
黎渐川道:“餐车门外等了很多人,不如先将他们叫进来。看过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吗?侦探总是需要一些观众。虽然你和我可能都不太欢迎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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