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内血染一片。
三春逐个去看,青玉没了气息,黛眉没了气息,素绢亦是没了气息。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两眼空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送静香离宫,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她涉险,而今却因自己一下子死了三个。
那侍卫忍着后背的伤痛过来想搀扶她,待伸手又不敢冒犯,唯有劝道:“娘娘节哀,她们是为娘娘而死,死得其所。”
三春茫然重复他的话:“死得其所……”
转而向那侍卫,眉眼间陡然浮起一层怒气:“你的意思,她们只是奴才,奴才的命贱,如草芥般,死了也就死了?”
那侍卫痛得皱眉:“臣并非这个意思,臣只是想说,她们身为娘娘的奴才,就该护娘娘周全。”
是啊,当奴才的,为主子死,便是理所应当,正如允礼,或许他亦是对雍正的某些做法不敢苟同,然他是臣,君要臣死,臣必须死,听命于君上,那是一个臣子的天职,所以即使雍正暴虐的杀了吕氏一门,允礼或有腹诽,表面上还得尊崇雍正的旨意,瞬间理解了允礼,也原谅了他的愚忠。
三春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那镯子呢?你可呈给皇上了?”
心想着,假如雍正知道她身在冷宫,哪怕是冲着小莲,雍正也不会置她于不顾的,是的,她能得以进宫,完全是托小莲的福,若没有那本书,没有那张小莲的画像,雍正又怎么能让她入宫呢,又怎么会给她莫大的恩宠呢,而自己说过要代其找到小莲,为了小莲,雍正也不该让自己死。
思绪瞬间开叉,沉香即是小莲,即是拓跋恭,那么当初送个自己那本书的书生是谁?他为何有小莲的书?为何有小莲的画像?他与小莲到底是什么渊源?
心中一连串的问题,天啊,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大的事。
猛然想起允祀,既然小莲是允祀的一枚棋子,小莲同雍正的相识只是允祀布置的一折戏,那书生应该也是允祀的安排,允祀知道雍正对小莲的心思,允祀拥有小莲的物事也非常容易,允祀也知道她吕灵瑟想进宫刺杀雍正,所以给她设计了一条捷径,果然,因了那本书,因了小莲的画像,自己轻松入宫,还成为雍正的新宠。
怅然而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妄为聪明,真正聪明的人是允祀,亦是雍正,只是天不予允祀愿,让雍正坐了江山,假如换成允祀,三春相信,他也会成为一个精明的皇帝。
思绪游走至此,那侍卫突然打断她的思绪:“回娘娘,镯子被皇后拿去了。”
三春瞪大了眼睛:“本宫是要你呈给皇上的,你敢送给皇后!”
那侍卫连忙解释:“非是臣送给皇后的,而是有人告诉皇后此事,没等臣到养心殿,皇后即截住了臣,皇后伸手要,臣,不敢不给。”
三春一甩袖子:“无用的废物!”
那侍卫跪地,想叩头谢罪,因后背伤势严重,人就顺势栽倒在地。
三春听见声音,回身,见他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忙过来唤他:“你怎样?”
那侍卫气若游丝:“臣无碍。”
三春哼了声:“说话都没力气了,还无碍。”
使劲托起他,再看了眼青玉黛眉素绢,先管活人,救一个赚一个,于是将那侍卫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想架着他进房包扎。
孰料,那侍卫惊惶的躲开:“臣不敢劳动娘娘。”
躲的猛些,伤口加剧的痛,努力撑着想往宫门出去。
三春轻笑:“想当正人君子,先活下来再说。”
那侍卫面有赧色,忽然想起自己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过来救援,深感不对,遂拾起地上自己的刀,咬牙来到三春跟前,费力道:“臣,誓死保护娘娘。”
三春再一声嗤笑:“想当忠臣良将,先活下来再说。”
言罢往房内去,走几步见后面没动静,回头道:“你不是说保护我吗,跟上来啊。”
那侍卫就踉踉跄跄的跟上,至房门口,三春进去了,他却拎着刀站在门口,血顺着后背流到腰间,痛得已然麻木。
三春严肃道:“你不怕那刺客从窗户进来杀我?”
那侍卫想了想,转身就往窗户边去站了。
三春叉腰看着他,世上真有这种蒸煮不懒的货色,于是又道:“你不怕那刺客从房顶掀开瓦片进到房内刺杀我?”
那侍卫愣了愣,随即仰头看屋脊。
三春冷笑:“你别不信,那些江湖故事中都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