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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会,洪凌波便来唤她。李莫愁径自下榻,却不要人扶,一把推开洪凌波,自说道:“区区风寒,还奈何不了我。待我在热水中将寒气逼出,身子便全好啦。你这般护着我,是看不起我么!”
洪凌波一时不敢出声,只觉得李莫愁性子变得有些无常,却也不敢多问多说。当下任由她要强,却也处处紧跟,陪在身边。
香花浮水,暖热绕体,李莫愁自在水桶中运转周天。一番驱寒之后,头脑自不再昏沉,只是甚有疲态,手足无力。又见洪凌波护持一边,脸上满满担忧之色,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柔软。想到适才冷脸对她,心中自然歉意陡升,当即好声说道:“凌波,刚才为师是不是凶到你了?”
洪凌波急道:“没有没有,师父就算凶我,那也是我做错了什么。”李莫愁婉转道:“傻孩子。这么些年,我也只在你面前,会如此这般任性撒气了吧。”而后沉吟叹道:“为师有时候脾气躁,你可别放在心上。为师现在只剩下你了。”最后一句说得甚是轻微,却还是没有逃过洪凌波的耳朵。
洪凌波心中一惊,却未多问。平素她虽是大咧咧不够精明,但是心思倒也细致。李莫愁一语说完,便是闭起了眼睛。洪凌波全收眼底,心中自是酸楚,暗想:“师父梦中一直喊着杨过的名字,莫不是杨过出了什么意外?”只是口中却不敢问,只说道:“师父,我自然在你身边。若是你不愿意我出嫁,那我……”
“休要胡说!”李莫愁轻声喝断,又转了温和语气道:“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若真是寻到了有情郎,我自是满心欢喜。”顿了一会,又道:“凌波,待过得几日,师父便要去办一些事情,这赤霞山庄,我是真的留给你了。”
洪凌波听她语气颓然,急问:“师父,你又说这些话,到底什么啦?”李莫愁苦笑道:“寻一些冤家去,明明白白了却一些恩怨。”洪凌波道:“我随你一起去,替你杀光他们。”李莫愁笑道:“有些事情,靠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的。”见得洪凌波愕然,便又长吁一口气,转了话题,轻柔道:“凌波,再帮为师擦擦背吧。”
洪凌波回神,心中七上八下,却再不敢多问。只是拿来浴巾,来替李莫愁擦身子。李莫愁阖眼坐在水桶中,脸上无甚表情。鲜有安逸,却也让她舒坦受用。
忽然,肩头力道停顿,洪凌波似是触及炭火一般,将手缩了回去。李莫愁立感异常,自然睁眼抬头望她。
只见洪凌波一脸惊色,怔怔看着李莫愁肩膊处,瞠目结舌。李莫愁顺她目光道:“看什么,我肩上有东西么?”
随即伸手摸去,却摸到一个牙印,自是当日杨过发狂咬她留下。当即心头一酸,眼神一黯,却又冷笑道:“不小心被野兽咬了一口,没事的。”
这一句说得自己酸楚不已,堪堪便要落下泪来。洪凌波此时也回神,见李莫愁神色哀然,心中却有千万个念头。她既不是傻子,自然认得这是人齿所咬,只是心中有事,却是不敢问一句话。
李莫愁见她不动,心知她定然乱猜,便又道:“我自己来吧,你替我准备一身干净的道袍。”
说完自是抬手来拿洪凌波手上浴巾,不料伸手出来,却被洪凌波一把捏住,便如逮到了什么,紧紧不放。
李莫愁心头一怔,急急想要缩回手臂,却不料洪凌波已经哭喊出来,只道:“师父,师父!”
洪凌波资质虽是普通,但为人却是懂事。古墓派女子的手臂上,那殷红一点之事,她还是懂的。此番见李莫愁回来,总觉得行为异常。如今看到她手臂雪白无暇,自是猜到了七八分。哭了一阵,便又狠狠道:“是谁!我去杀了他!”
李莫愁任她在一边哭泣,待到她说要杀人,便是轻笑了一声,却道:“杀人做什么?先不说你能不能杀得了人,即便杀的了,那又如何?”此时神色黯然,续道:“师父的清白,终究是没有了。”
洪凌波听到李莫愁竟说得毫不避讳,心中更是大惊。又见得李莫愁一脸黯然,便是暗想:“师父武功那么高,谁能对她用强?她江湖老道,谁又能骗她上当?她性烈如火,必定不会饶人。为何眼下,却是这般消极?”
忽又心思跳脱,想到李莫愁先前梦中乱语,竟多有喊出“过儿,不可”这般话语。当时不曾多想,如今前后一合,却是脱口而出,直惊道:“是杨过!是不是?师父,是不是杨过对你……”
“你住口!”李莫愁忽然厉声喝断,双眼如炬,怒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