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打算出山了?”
贺衍脚步一顿,看着匿在夜色中的青山,弯了弯唇,“问荆如今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不需要我再带着他了,暂时便不打算出山了。”
“那先生以后想做什么?”
贺衍轻笑一声,步伐闲散的往里走,悠悠开口,“当然是,守着我的将军啊。”
他也是这止夷山的守灵人啊。
夜色葱茏,灯残人静,漫山流萤划过千点,将整个山野映照。
贺衍倚着窗沿,深夜的寒意沾湿了青衫,白发微微贴在脸上。
他长睫颤了颤,以后想做什么?
好像,曾经也有人这么问过他,那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叶子被艳阳灼烧,打着卷挂满枝头,周围蝉鸣嘹亮,将整个盛夏都拉长。
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年,吊儿郎当的靠坐在椅子上,马尾上飘扬着一根烟青色发带。
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椅子的四个脚只有一只沾地,他却坐的四平八稳。
“贺行也,你以后想做什么?”
少年嘴里叼着一只笔,一身书斋的青衣院服丝毫遮不住他满身的桀骜。
他斜了一眼靠在书院窗前看书的人,含糊开口。
窗前的清倦少年抬眸想了想,随后背身斜靠在窗沿上,身影修长挺拔,扬了扬下巴,眸眼矜骄,自信张扬。
“我要,名扬天下!”
叶政陵一下吐了嘴里的笔,抱着臂揶揄道:“哟哟哟,谢老头嘴里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贺行也还有这幅骄傲自负的模样呢?”
贺行也抬眸瞪他一眼,也抱着臂看着他,微微抬起下巴,“我为何不能自负?我可从来没承认自己是个谦谦君子。”
叶政陵哈哈大笑起来,高束的马尾随风张扬,少年气十足。
“能,小爷罩的人狂一点怎么了?就名扬天下,让四海之内的人都知道你贺行也的名字!”
“那你想凭什么扬名立万?”
贺行也将袖中三枚铜钱滑在手中,抬手向上抛了抛,青衫飒沓,神采飞扬。
“就凭它。”
“还有呢?”
“脑子啊。”
叶政陵低头笑了笑,“得,就这两样,小爷要去边关建功立业,你要是随我一起去,我定让你名扬天下,贺行也,你去不去?”
“我考虑考虑。”
“哎,这还要考虑?多少人哭着喊着跟小爷走,小爷理都不理,你还拿起乔来?”叶政陵扬眉,抬眼瞪着他。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带着少年的朝气与轻狂,“叶三,斗蛐蛐去,谁输了谁是孙子!”
只听“啪”的一声,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肆意无比的弧度,随后青影一闪而过。
室内只剩一只打着旋的椅子,摇摇晃晃几下,又稳稳立在桌前。
贺行也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去看书卷,下一秒,一阵风刮过来,一只大手钳着他的胳膊迅速将他拖走。
“看书有什么意思,走走走,斗蛐蛐去!”
“不去。”
“必须去!要是我不行你就上,今天非要认下这个孙子不可!”
“……”
夜凉如水,山风阵阵,吹动了窗扇,发出一阵轻响,瞬间惊散了一池旧梦。
第二天一早,叶昭榆早早醒来,沿着山路去拜访了各个叔伯,笑谈了一阵才归来。
用过早膳后,她领着摩那娄诘来到山野深处。
抬眼望去,四周青冢林立,绵延数里,碑前插满了断戟残剑,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残兵的嘶鸣。
好似瞬间置身于古战场,眼前漫过硝烟,她们看见昔日的将军拔剑,带着几分震撼人心之感,瞬间让人肃然起敬。
她手中拿着一坛酒,站在整个墓地前,先是肃拜一礼,随后将酒坛打开,抬手铺洒在地。
“小六带着酒又来看你们了,各位前辈慢慢喝,管够。”
摩那娄诘打开手中酒坛,抬手铺洒在地,接着对着无数碑林举坛。
“略备薄酒,敬各位。”
随后仰头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耳边赤羽晃动,沉静悠然。
叶昭榆看他一眼,眼中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随后带着他往里走,轻声开口。
“山里的叔伯如你一般,经常带着酒来与他们同饮。”
他们饮一半,青山饮一半,笑谈半日,随后怅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