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得有绝对的信任,否则转移的过程中,新宿主一旦出现退缩,惊动了‘生枝’,很容易导致‘生枝’死去。
阿坦勒看了看自家君主,又看向那迦法师,见两人都平静无比,他心里高高举起的石头顿时放下。
既然他们如此淡定,那便说明此法可行。
不过,“要选谁作为新的宿主?”
选的那个人将会成为钳制君主的新势力,那人必须可控。
那迦抬眸看了一眼抱臂倚在横栏上的人,眸光清浅透彻,无奈道:
“小僧本想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奈何此法要小僧亲自操刀,因此便不能成为新的宿主。”
“我来!”
阿坦勒撸了撸袖子,额前金圆一闪,露出遒劲有力的肌肉。
那迦摇了摇头,看着低头把玩腰间鸾佩的人,轻声开口。
“师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能让他心甘情愿套上枷锁,能让他想同生共死之人,早已明了。
世间人心叵测,绝对的信任少之又少,恰好他二人便拥有。
阿坦勒眉头一挑,知道国师说的是谁,只是,“郡主远在中原,怎么才能让她出现在大漠?”
闻言,摩那娄诘抬眸看他一眼,眸光潋滟,薄唇轻启。
“三日前收到请柬,中原将在六月初举行四海盛宴,本君打算前往赴宴。”
她不来,他便去。
“继续让替身垂帘听政,他们畏惧本君,不敢多看,此前将军便做的极好,一切政事由你全权负责,勿要将本君的行踪泄露。
于耶王虽迂腐,但对本君,对大漠,忠心不二,你遇事不决,可与他商量,一切劳烦将军了。”
阿坦勒立刻垂首,以表忠心,“君主客气,末将愿为君主效劳!”
摩那娄诘眼眸微抬,目光直直的落在阿坦勒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安抚。
“‘生枝’转移存在风险,阿坦勒,本君若不幸出了意外,也莫慌,先不要声张,至少半年后再发丧,按本君安排的走,会有人站在你的身边。”
阿坦勒眼眶一热,瞬间跪在地上,耳边的椭圆金饰晃动,右手抚肩。
“君主万寿无疆!”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风将眼前旒珠吹起,翩然欲舞,随后转身看着淋漓月色,眼中跳动着兴奋光泽。
他不需要万寿无疆,自此,她便是他的寿数。
暮色渐起,暗野四合,天边最后一缕光线肉眼可见的消失在了大漠深处。
阿坦勒腰悬长刀,身姿英挺伟岸,看着闲庭信步般的走在长廊中的两人,拧着眉,踌躇片刻后开口。
“君主,您其实没有必要这么早的将我推到人前,若您与王妃有了子嗣,末将愿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摩那娄诘背手站在廊间,墨发飞舞,衣袍猎猎,冠冕上的旒珠垂帘被吹起,动荡难安。
他琉璃色的眸中映着滢滢月色,指尖沾着雪子,深邃冷峻的眉眼舒展,想到什么,弯唇笑了笑。
“她还小,如何孕育新的生命,本君也舍不得,与其将希望放在一个未知的人身上,不如握紧眼前所拥有的希望。”
他回头看向阿坦勒,耳边红穗招摇,目光带着上位者的沉肃与威严。
“阿坦勒,将一个孩子培养成一代君王,其中付出的心血与代价,不计其数,况且,本君也等不起,你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将你推到人前,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预告,让你慢慢树立威信,积累民望,若本君故去,他们也不敢有异议,会直接拥你为王。”
那迦站在廊间,一身紫红袈裟庄严悲悯,听着细细密密的雪子打在瓦上。
他抬眸看着面容沉静的人,心里苦笑一声。
他总能将任何事都安排妥当,将大漠的未来都算在心间。
与其说是放手,还不如说是往后该怎么走,还得按他的规矩办。
强势又霸道,将任何变数都攥在手中,与天对弈,也要胜天半子。
阿坦勒怔愣了一瞬,想到什么,碧眼猛然看向那道悠然从容的背影,艰难开口。
“是不是……连枝无解?”
不然君主不会这般心急!
廊间风雪肆虐,冷风不管不顾的将三人吹透,寒意像是刀子将他们片片凌迟。
一阵叹息缓缓散在风中,像是古刹的铃铎发出最后一声轻颤。
“摩那娄严,怕是快油尽灯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