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边关,雄鹰浴雪盘旋,旷远悠长的尖啸传遍瀚海的每一个角落。
某处大帐,帐外雪虐风饕,帐内火炉正旺。
一人身着暗红衣袍,肩负玄色大氅,隐约可见匿在大氅下的衣袍金色暗纹浮现,繁复神秘,又不失华贵。
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冷峻,金纹玄靴踩着矮几,半含着眼眸,周身气势凌厉杀伐,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那迦坐在一旁,手中数着念珠,看了一眼气压极低的人,叹了一口气。
自与郡主交战以来,不对,是自师兄被中原天子算计以来,师兄的脾气便没好过。
数场厮杀都未将他的怒火平息一点,反而越烧越旺,如今快要压不住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宽慰一番,一人便携着满身风雪从帐外闯了进来,高声开口。
“君主,郡主在北境反了!”
闻言,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一下掀起,瞬间从位置上站起来,衣摆顿时带倒了桌案上的酒盏。
“你说什么!”
越过荒原穷野,一路向南,风雪渐停,寒意渐收,周围景致由枯转翠。
此时黎州城内,江岸环绕,夜雨蒙蒙,无数乌篷船趁着夜色停泊在岸。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四周依旧翠绿盎然,不见一丝衰败之感。
止夷山上,雨雾缭绕,山风呼啸,一圈暖黄色的光晕透过雨雾遥遥照来。
青庐内,两道人影一坐一站,谁也没有说话,只桌案上的一盏油灯被风吹的东倒西歪。
贺衍一身青衣坐在窗前,抬头直直看着漆黑的穹顶,眼底是出奇的寂静。
某一时刻,天边一道白光猛然滑落,他的眼眸顿时颤了一瞬,袖中紧紧握着的拳头陡然一松。
随后眼底慢慢溢出一丝激动,随即越来越多,到最后终是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笑声前所未有的肆意与疯狂,眼泪却止不住的砸在地上。
“阿陵,他们果然还是走到了你想要的结局!”
站在一旁,一身短衫打扮的人看着他的样子,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星象如何?”
贺衍不停地笑着,抬手拂去眼角的泪,面上是久病后的苍白,配着这笑声,竟生生生出几分病态的疯狂。
“紫薇逝,大乱起,我们也该下山,为郡主最后一谋了!”
谋这天下。
闻言,那人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叹了一口气。
“郡主可能不愿再见到属下了。”
贺衍不理他的牢骚,收了嘴角笑意,缓声开口。
“派人将崇肃公主护送至南境边关,好生安置,待这场大乱结束后,再将人接回来。”
战乱一但爆发,黎州必定是主战场,萧徜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舍弃,若他走投无路,难免不会拿公主来威胁榆丫头,早早提防为好。
“是。”
等人走后,他缓缓走到窗前站立,任凭窗外的风雨吹着他的衣袍,眼底是骤然掀起的狂风浪涌。
他目光浸着雨夜的寒意,如雪的白发散在身侧,连发梢末尾都泛着冷意。
手中紧紧攥着三枚铜钱,指节一寸寸的收紧,直至疼意刺入骨髓才缓缓松了手中力度。
他这辈子起了无数次卦,唯有一卦,至今耿耿于怀。
“你明知他对你有所忌惮,此去边关平乱必是险象环生,为何不拒?”
二十又七的贺行也一身大红官袍,身姿清倦,眉目疏朗,追着双臂交叠枕在脑后,闲庭散步般的往前走的人跑。
看着那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蹙了蹙眉,不悦开口。
闻言,那人抬眸看着形形色色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群,眼中是出奇的平静,又复杂的无人能懂。
他那时不懂他眼底的平静是挣扎无果后的无可奈何。
人生自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二是踌躇满志。
他年纪轻轻便占了两种,退无可退。
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将所有情绪藏在眼底,笑着开口。
“不过是去跟蛮夷小儿再打一架,阿衍放心,不会有事,他们打不过我!”
说完,朝着对方扬了扬眉,带着傲气十足的矜骄与得意。
贺行也蹙着的眉头依旧未解,抿了抿唇,将担忧说出口。
“此去若是他的局呢?”
“那便抽刀,断水,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