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大队,郑厂长没有惊动任何人,凭着记忆里的路走到了一处农家小院前。
院墙后,一棵枣树探出头来,苍翠的绿叶间,点缀着数不清的黄绿色枣花,几只蜜蜂在上面打转。
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又被突然响起的狗叫声惊醒,站在原地不动。
下一秒,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内响起,“满月,叫啥呢?”
满月围着郑厂长转了两圈,然后又退了回去,直到院子里的人走出来。
杨老七弯腰摸了摸满月的头,抬起头时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同志,你找谁?”
郑厂长张了张嘴,眼前突然涌起一片雾气,“我找杨昌华。”
听到这个名字,杨老七面色一肃,防备的盯着他,“你是谁?从哪儿来的?找这个人干啥?”
“我叫郑华,从任城来,但我老家是齐河的,齐河,您还记得吗?”
郑厂长声音微微颤抖,隐约带点沙哑的感觉。
杨老七愣了愣,“鲁西北的齐河?”
“对,鲁西北的齐河。”郑厂长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您再仔细看看我,真的不认识吗?”
杨老七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有些陌生。
见他没认出自己,郑厂长突然掀起上衣,把裤子微微向下拉了拉,露出腰间一大片丑陋的皮肤。
在那里,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疤痕蜿蜒扭曲着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很是可怖。
杨老七瞳孔骤然放大,“狼娃子?你是狼娃子?!”
郑厂长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双膝一软,跪倒在杨老七面前,“杨叔!!!”
一声叔,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杨老七忙不迭的把人扶起来,“哎哟乖来,快起来!”
杨安饴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着两人激动对视、胳膊相交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大大,这是咋回事?这位是?”
杨老七长长的舒了口气,感慨道:“闺女,来,叫狼娃子哥。”
“不能吧?”
小孙一脸怀疑的挠挠头,他在运输队五年了,还从没见过哪里的国营饭店饭点儿没东西吃的。
杨安饴信誓旦旦的点头,“真的,不信你问我大大。”
杨老七恰好在这时走出来,“什么东西要问我?”
杨安饴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大大,小孙哥哥要走。”
“走?不能走!”杨老七不由分说的抓住小孙的手腕,快步往院里带。
“这大晌午顶上的咋能走,晌午饭早就做好了,今天说啥也得在家吃顿便饭。”
“真的不用了。”
“用的,用的!都到家门口了,说啥也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杨老七连拖带拽的把人往堂屋带,小孙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拽着自己走。
“好了,你就坐在这,咱马上开饭!”
小孙哭笑不得的感受着肩膀上沉重的力道,屁股紧紧的贴在兀子上,挪都挪不动。
“大叔,我留下吃就是了,您别按着我了行不?”
杨老七满意的一笑,“这还差不多。”
然后,松开了自己铁钳一般的大手,“你能喝酒吗?”
小孙点点头,“能是能,但是下午还得开车呢。”
“那就少喝点?”
“不行!”
杨安饴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这话,太阳穴跳了跳,“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大大,你可别害小孙哥哥。”
小孙点到一半的头立刻晃起来,“不喝了不喝了。”
杨老七不舍的把酒放下,“闺女说不喝咱就不喝了。”
杨安饴这才放心离开,帮着王香菊把午饭端上桌,清炒丝瓜、豆角五花肉、丝瓜蛋花汤,再配上拳头大的馍馍,虽不说多丰盛,但绝对管饱。
“叨叨叨!”
......
另一边,公社主任得知郑厂长到来的消息,立刻让人在国营饭店订了包间,中午把人请了过去。
杨满仓担心的问:“保民叔,你说公社主任请郑厂长干啥?他们会不会也想买收割机?”
杨保民摇摇头,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收割机这东西,一般都是由公社先买,毕竟公社的资金在那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