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带冉冉,木牌叮当,回首望向遥空,晚去的双雁盘旋赤林,越过照林晚霞,引出远山一月。
俯仰之间,心意自宽。
“风大了,我们去客栈看看?”
栖乐听着越钦温柔的声音,稍稍点头,任由他牵着没入人群,从繁华走向寂静。
他们所住的院落有一棵巨大的林檎树,只是不堪北风,叶已经落尽,枝条上挂着形似林檎花的绢花。
下置琉璃亭,亭中有一方桌,桌上摆满珍馐,倒满的茶杯里框着一轮起澜的月亮和偷偷溜进来的花影。
彼时越钦清和的声音悄悄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顺尔幼志,成尔景福。”
栖乐徐徐转身,越钦的手便落在鬓边,林檎流苏簪点缀发间,于月华掠影中盛放。
越钦扶着她的肩,眸如点墨,带着万千星辉看着面前姑娘:“栖栖,你此生所缺,不止笄礼,能补之物,余生还长,我都会补给你。”
“岁华不易,情亦难久,吾心之唯一,无殊梦影,只能堆积这琐碎的日常向你澄清。”
“嘉日良辰,盼栖栖永怡此生,欢颜弥繁,同我共赴日新,月月又年年。”
栖乐噗嗤一笑:“越星纪私下里到底做了多少手艺活。”
“又是木牌,又是簪子,就不怕以后无物可送。”
自从被栖乐说手不巧,越钦私底下甚是刻苦,至于这簪子也是他描的图样,亲手所做。
特别是林檎花瓣,是他用芙蓉石一点一点磨成的薄片粘连而成。
霖屿曾看到他伏案磨着芙蓉石,笑道:“天底下的男子若有你一半的心细如发、持之以恒,姻缘也能长长久久。”
“越钦,你真得甘愿做婚姻中付出的那一方?”
“栖乐可不是安居宅院、耽于情乐的小儿女,你这情付出去了,不一定能得到等价的回报。”
“人本自私,迟早你会累的。”
越钦手中动作未停,唇角渐渐挽着笑意:“你所说的累,是因为一方并不懂珍惜付出,栖乐不同,她很珍惜我给的一切。”
“要照你这样送下去,后人都可以为你们开一个长物馆。”
“你还别说,栖乐原本是想开一个长物馆的,轮回若在,总有那么一世,我要为她开一个长物馆,等她来相会。”
越钦扶着她落座,才坐在身旁:“一辈子能送百物千物,不重样都够送,要精致最难。”
“既然要送,我总想送你最好的。”
栖乐侧首:“你忘了给我取字。”
越钦捧着她的手:“你的字就是我啊,我用一生来为你落字。”
“我看你就是不知取什么好,拿这个来诓我。”
“取字大多是规束,你是自由的,一切用来规束我即可。”
且算他过关吧,栖乐其实知道他所说的字是什么,他不说,是想用一生来践行。
栖乐执着夹了一片青菜放置他的碗中:“吃斋最宜规束。”
越钦毫不犹豫地将碗中青菜放入口中,当即又夹了一块肉:“荤素搭配,才好养家糊口。”
才说完,就又夹了一片给栖乐:“你今日生辰,要多吃点好的,可别亏待自己。”
“我也不会让你亏待自己。”
……
东宫则没有这般轻松,一派的晦暗气象。
“太子妃睡下了?”梅贵妃问道。
越岱点了点头:“她有了身孕,睡得早。”
“越世子给陛下递了冠礼的请帖,我看陛下的意思,是要去。”
听着梅贵妃的话,越岱眸光一沉:“有些人翅膀硬了,留不得了。”
越钦近月的做派确实已经完全不甘于俯下,他们也示弱一段时间,确实应该开始反击。
但这反击不免会生出变数。
梅贵妃略显担忧:“岱儿,你这般试探陛下心意,也容易引火烧身。”
“储君之位本就是在刀尖行走,就孤所做之事,越钦便不会善罢甘休。”
越岱说着,一想起丞相郁道:“越钦走的路得罪多少人,不止孤不会放过他,你以为丞相会轻饶他。”
长公主虽说死于栖乐之手,可这笔账,郁道还是会算在越钦头上。
梅贵妃脸色稍缓:“丞相计划如何做?”
“以辞官相逼。”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法子,文谏无非退辞进死,梅贵妃道:“丞相为何不选以死相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