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却是一阵酸涩。今夜救他的、竟是高阳么?十六年了,他以为她早已忘了他,叫樱樱去投靠她也只是为了保下樱樱而已,他没想到她会和太子合谋来救自己……
只是,今日之事,以太子的行事作风,怕是不会告诉樱樱他还活着。那丫头误以为他死了,又会是怎样的难过呢?
这夜,白鹭府忙碌了一夜,终是无功而返。
但三日后,看守东篱水门的禁军却于河中打捞上了几具尸体——重阳节失火夜里离奇消失的中郎将樊京和其麾下的几名白鹭卫。
樊京腰间还揣着太子苍龙府的腰牌,似乎延庆坊走水一事,是太子与樊京勾结又s小说ā?rén灭口。但事情报到京兆府后,越查却越不对劲起来。到后来,竟从樊京家中搜出不及转移的、来自嘉王府的大量来往书信与银钱,足以证明此事乃嘉王、瑞王所为。
圣人龙颜大怒,亲自召问了两个儿子。重压之下,嘉王瑞王吐露了全部实情,这其中就包括命樊京将人犯灭口、意图也一并诬陷至太子身上之事。
又过了半旬,洛阳城的渔民捕鱼时从洛水之中打捞起一具尸体,尽管尸体面部已肿胀难辨,但无论是其断裂的手腕,还是无法绷直的右腿、脚上的铁索,都可证明是人犯无疑。
事情就此真相大白,圣人严厉斥责了二王,将二王囚禁于府,又对太子赐下许多许多赏赐示以安抚。
……
“事情做得还是有些漏洞,老二老三没有亲口承认杀了樊京,以圣人的多疑,此事日后只怕还有些难办。”
赏赐下来的那个傍晚,嬴衍与封衡在东宫勤政殿内下棋。斜阳金光透窗而来,照得棋盘上坐落分明的经线纬线也模糊不已。
封衡微笑着恭维:“殿下神机妙算,我等自愧不如。眼下,只等风头过去,臣就想办法将长平侯送走。”
“他有说过要去哪儿么?”嬴衍举棋未定,微微沉思。
他对长平侯这个名字并不相熟,只知是老师当年的好友,卷进了废太子谋反一案,至今仍是禁忌。
“未曾。但长平侯有叫臣往柔然送信,似乎,是在柔然那边有故人。”
柔然……
那串曾被拿来换砚台的狼牙项链也是柔然之物,似乎是封衡收着,被自己叫他拿去扔了。
嬴衍剑眉微蹙,没有问下去。
“她怎么样了。”他问。
封衡神色微凛:“听青芝说,县主起初很是伤心,常常魂不守舍,言语间也颇有怨怼圣人之意。不过,有薛娘子和薛二郎君二人劝慰着,要好一些了。”
薛姮也就罢了,她怎么又和那个薛景烁如此要好了?嬴衍面色微沉,敛眉不言。
“殿下,要告诉县主吗?”封衡问。
他摇头:“等日后,孤亲自与她说吧。”
岑樱那样的傻,学不会这宫墙间人人都会的演戏的本事。如若告诉她岑治没死,是要露馅的。
只是,她那么依恋她父亲,为了岑治推他下车时眉头也没皱一下,眼下误以为他死了,还不知有多伤心……
他又想起那夜甘露殿中、薛鸣言,她因过度伤心而晕厥,俊眉深敛。
这也算是、她当初为父亲抛弃他的报应了。
只是,此时再回忆往事,他心中早没了当时的愤懑怨怼,不知怎地,倒有些担心她……
晚膳沐浴后,他在书案旁坐下,伸手去拿尚书省送来的明年春试的名单。
每年秋天,各个州郡会在郡府举行科举选拔士子,其中的佼佼者,将在十月随地方进贡的粮税一起赴京,以参加来年由朝廷举行的春试。
明年是他登基元年,这批即将赴京的士子里就将诞生他的第一批肱股之臣。是而尚书台格外重视,特意送了来请他过目。
因了岑樱的事,嬴衍未免有些心不在焉,各州士子的名字在灯下流水般从他眼前荡过去,却又都幻化成岑樱那张娇柔纯美的脸,是那日高阳公主府中的红烛下,眼泪汪汪地,勾着他……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恍惚回过了神,皱皱眉头,视线却又被一个熟悉的人名牵住。
凉州解元,周沐。
这似乎是住在岑家隔壁的那个青年人,岑治的学生。
他心下实无多少感触,只莫名想到,某人往日就“周哥哥”、“周哥哥”地叫得欢,眼下,又要多一个“哥哥”了,必定很是高兴……
罢,怎么又想起她了。
嬴衍心烦意乱地扔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