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天色碧蓝如洗,园子里的一切都瞧着比往日新鲜。
谢瑄和跪趴在池边廊座上,不错眼的盯着水中游动的锦鲤:“嬷嬷你说,这鱼这样好看,会不会也挺好吃的?”
刘嬷嬷就坐在他身边,小心的护着他:“这锦鲤只是长得好看,味道却不够好,腥味重,肉质也差。”
“这样吗,”谢瑄和眨眨眼,问,“这是不是就是嬷嬷说过的,外表锦绣,内里草包?”
刘嬷嬷下意识看了一眼水中鱼,笑道:“若从吃上来说,公子说的并不算错。”
见他一双小脚丫在身后欢快地摆动,刘嬷嬷微微动了动手里的团扇问:“公子可是想吃鱼了,可要吩咐厨房去采买两条回来?”
“买回来的鱼也能养在这藕花池里吗,”谢瑄和忍不住捏了几粒鱼食,撒进水里,游鱼便一窝蜂的上来争抢,把碧色的池水都染上了绯红,“书里写的‘鱼戏莲叶间’,也不知道是这些锦鲤,还是塘中野鱼。”
“这怕是只有写诗人才知道了,”刘嬷嬷想了想道,“不过咱们平日吃的鱼与这并非一样的品种,若一同养在这藕花池中,恐怕这些锦鲤,便要少去许多了。”
“那还是算了,”谢瑄和道,“我听娘说了,这些鱼可贵呢,很不必为它们过多花费。”
刘嬷嬷听罢,凑近了几分,小声道:“公子这话,在旁人面前可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啊,”谢瑄和歪了歪头,不大明白。
“公子从前在边境时,看惯了夫人为军费精打细算,故而养成了勤俭的好习惯,但如今咱们却是在京中。”
刘嬷嬷叹了口气:“您日后往来的人家,大都是好面子胜过里子的。千金散尽,只为一席,这才是京中公认公侯之家应有的气度。”
“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该有什么样的表现,公子日后是要走仕途的,身上总不能有小气、吝啬的坏名声。”
这怎么就吝啬了?
谢瑄和忍不住反驳:“可勤俭也不是坏事啊。”
“公子说得是,”刘嬷嬷笑道:“但有些话,咱们得略变通着说,才合乎身份。”
谢瑄和听完,想了想道:“这些鱼除了观赏,也没什么用处,不必为它们过多花费?”
刘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道:“虽仍有不足,却也算不错了。”
所以,可以轻视,觉得东西不好而不要,但不能觉得贵而不要。即使贵才是真心话。
谢瑄和对这等死要面子的表现实在费解,不由道:“嬷嬷,在京城里,说个话都动脑筋,真难啊。”
刘嬷嬷瞧见他脸上怪相,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公子不必太放在心上,平日您在家中时,还是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的。”
谢瑄和松了口气,正要再说,却眼尖的瞧见谢昱正往这边过来。既然已经见着人了,谢瑄和只好起身迎了几步:“大哥也出来散步吗?”
谢昱板着脸点点头,吩咐紧跟在身边的两个小厮:“我和昭哥儿说话,你们就在边儿上待着吧。”
听到他的话,谢瑄和才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小厮身上,发现竟是在边境时见过的:“朱楼哥、朱台哥,怎么是你们在大哥身边?”
谢昱见他一口叫出二人的名字,阴沉的面容上添了些许惊讶:“你认识他们?”
朱楼朱台上前同谢瑄和行礼,而后道:“侯爷前些日子命二人先跟在昱哥儿身边侍奉。”
谢瑄和点了点头,本还要再说,却被等不及的谢昱直抓了衣服,接提溜起来。
幸而他知道轻重,没叫谢瑄和有什么不舒服,才几人才由着两人以这样姿态进了亭子里。
对于刘嬷嬷请安,谢昱随意摆了摆手,把谢瑄和往廊座上一放,所有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他身上:“昭哥儿你快说,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竟还叫他们哥哥。”
“我就是认识他们啊,”谢瑄和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他们的父亲是爹的袍泽,后来因战事没了,他们母亲得知噩耗,也跟着去了。”
“他们俩偷偷商量后,瞒着族中到边境参军,要替父报仇,被徐伯父发现,告诉了爹。”
“爹想着他们还小,本想让他们回乡去,但他们不愿意,就让他们先跟着吕叔几个。我便也时常能见,所以都叫哥哥。”
“原来是这样,”谢昱下意识看了一眼朱楼兄弟俩,问谢瑄和,“那他们也算是父亲的亲信……早迟要走的,昭哥儿你有没有什么法子,现在就把他们从我身边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