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您若听不进京墨相劝之言,仍执意要拿人,便破了燕王府这祠堂之门,也问问内里所供历代皇族先祖,如何看待此事?”
后来的繁杂吵闹,宋烟烟全未听着。轻阖双眼,她脑海只余那一缕朝阳残下的灿然光影。
素白的手掌贴于地面,因夜寒而起了高热的身子贪婪地汲取着丝丝凉意。
意识于那一瞬之间,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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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烟于额角的剧痛中稍还意识,未及睁眼,前额传来清凉湿意和温柔按抚,缓去了些许不适。
“娘亲……”双眸惺忪半启,她见了娘亲苍白面容,哑然唤了声。
宋烟烟见娘亲匆忙抹去眼角泪珠,低柔的嗓音应了她:“娘亲在,烟烟受委屈了。”
而后,她隔着被褥,被娘亲拥入怀中。被病痛纠缠多年的娘亲,身子早已瘦弱不堪。可这一瞬,宋烟烟却觉仿若回到了幼时娘亲暖盈的怀中。
那时爹爹尚于京中任职,娘亲温柔明媚。她与邻家孩童闹别扭受了委屈,娘亲也总这般,安静地拥她入怀,轻声安抚:“娘亲在,烟烟受委屈了。”
她多想放任自己,如幼时那般,在娘亲怀中放声哭泣,宣泄出心底所有的不甘。
可是爹爹没了,娘亲重病无依,她不能令娘亲忧心。
她须得长大,长成娘亲的倚靠。
但娘亲这话,却似知晓了昨日之事?
不知世子是否帮她相瞒了,又是如何与娘亲言说的?
吞下喉头哽咽,眨去眸中泪雾,宋烟烟犹豫着开口:“娘亲,我昨夜只是……”
迟疑间,她觉娘亲抚了她额发,轻声道:“烟烟,今晨世子送你回来后,王妃也带了许多补品来看望。她也叹,这几日王爷不在府中,那武成王又素来蛮霸,世子年岁尚轻,未掌实权,也是不得已才关了你在祠堂,望你勿要介怀。”
宋烟烟静静听着,只觉心口传来一阵涩然酸痛之感。王妃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想是因为如今困局已解,怕她心有芥蒂,不愿再为她妆制器具吧。
可燕王府于她及娘亲大恩,她恐终生难报,又怎能因这一日的委屈便有甚想法呢?
复又轻阖双眼,晨间萧京墨同永安王之言,于耳边再次盘旋。
喉间酸涩的哽咽似被一团柔软但充盈的棉絮取代,但她一时仍发不出声响。
江柚凝见女儿闭目无言,只道她定是因祠堂之事委屈,便抚着她侧颊劝解:“无论如何,世子他……保住了你双手。”
宋烟烟岂不知娘亲之意,于她们母女,保住宋烟烟的双手,便是保住了她们往后人生全部的倚仗和希望。
“恩。”宋烟烟低应一声。
江柚凝续道:“世子昨儿夜里来寻我,言你怕我忧心,本欲相瞒,但他觉谎言更易令人相忧,便干脆如实相告。昨日事发突然,他不知武成王何时会发难,只得将你整夜锁于祠堂。晨间送你回来时,他还同我致歉,说未曾想竟会累你重病。”
宋烟烟听着娘亲之言,觉心口突又泛起一阵粘粘湿湿的暖意。
听王妃昨日所言,他本应去太子府赴宴。那,是为了她而中道折返?
明明口上责难于她,似并不信她,却到底想了法子保了她双手。他当是……愿信她的吧?
便于那一瞬暖意之中,她好似又见着了那年父亲墓前,那双狭长而深邃的凤眸。
那时的少年骄傲淡漠,嗓音清冽却透着令她心安的笃定。
他说,燕王府必将护佑她与娘亲。
他说,燕王府不图她的回报。
想来,他那时是当了真的。
这些婉婉转转,细腻缠绕着的心思,如春日丝雨,浇透了她心底深埋了四年的种子。
从前被她细细掩藏的脉脉情思,终于此刻破壳,在她凄冷如雪的心头,悄然露出一截新芽。
“娘亲,”良久,宋烟烟轻声回道,“世子帮了我,护了我,我自该感恩,又怎会介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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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东院回廊之中,燕王妃苏念安面带愁思、步履匆忙,身后丫环怡翠手上端着一盅汤水,尽力跟着。
到得萧京墨房外,见他一身玄色袍衫,束发正冠,领着元叶正欲出门。
“京墨,这是要外出?你昨儿一夜未歇,今日当要好好休息才是。”言罢,苏念安手腕轻抬,示意怡翠将汤水送入房中。
萧京墨却直直于房门处站着,未让半步。怡翠无法入内,正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