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那世子,究竟是有多了不得,弄得我娘亲跟中了邪似的!”
赵元欢“砰”一声关门,嘴里咋咋呼呼嚷着,向宋烟烟走来。
宋烟烟方于案前长凳落座,听着动静,回头怔愣了一瞬。
待回神,慌忙站起,伸直双手,俯身去够了窗把,急急将窗扇掩了下来。
那双水灵的桃花眼,略含嗔意望向赵元欢:
“小点声!”
她既怕窗外练剑那人听着赵元欢的话,又怕赵元欢察觉了自己隐秘心事,只片刻又慌忙回身垂首,握着铜片忙碌起来。
可赵元欢显是只沉浸在自个儿的事中,顾自行至她身侧,于长凳另一端落座,未再嚷嚷,只絮叨着:
“他燕王世子择个亲,这满京城多少贵女上赶着呈递八字画像。我爹爹不过一个三品文官,家世门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娘亲却跟中了邪似的,削尖了脑袋,要托人把我的八字画像也送入燕王府!”
宋烟烟按着漆土的左手倏顿,右手五指不自觉颤动了下,铜片自手中滑落,于地面敲击出了一声刺耳的嗡鸣。
他要……择亲了?
她双睫快速颤了几下,心口莫名跳得生疼,慌乱俯身,低头去捡铜片。
再抬头时,后脑“噌”一下撞于案几下沿。
方拾了铜片的手握得愈紧,掌心膈得生疼,她咬着下唇,便这般维持着半俯的姿态,不愿再抬头。
赵元欢全以为她撞得疼了,终于停了话头,护着她头,将她身子扶正。
“撞疼了吧,瞧你,眼睛都红了。”赵元欢揉了揉她脑袋,关怀道。
宋烟烟定定望着案前窗扇,窒语半晌,才回了句:“无碍的。”
她听着自己这一声,袅袅绕绕如晨间薄雾,须臾间弥散于无形。
撞了头,无碍的。
他要择亲了……
无碍的……
深深喘息两下,宋烟烟垂眸,问道:“那赵姨可送成了?”
赵元欢见她问起,话匣子又开,续道:“自然是没成。虽说我一哭二闹反抗未成,但到底我爹爹品级差得多,我们家又离京多年,娘亲根本未寻着门路。”
“如此。”宋烟烟喃了声,思绪百转。
礼部三品侍郎嫡女,大哥于工部领水部司员外郎,二哥于礼部领仪制司主事。这样的元欢,竟连递个八字的资格都无。
她这一生,便也合该只能遥遥相望于他……
这几日里,于胸中涌动着的那股莫名暖流,终又沉落心底茫茫白雪之中,彻底消散。
“你做什么满脸低落,我本就不愿,递不得正合我意。”
赵元欢说着靠向她,双手挽着她臂,脑袋凑近她耳边,又低语了几句。
“我早便有了自己中意的人,若是他也欢喜我,我以后,定是要嫁予他的。”
宋烟烟眸间闪过一抹讶然,倒并未相问,只静静望了赵元欢片刻。
赵元欢于是凑得更近了些,将偷藏于心底的少女心事,悄悄吐露。
赵父领了江南道之职,举家南迁之时,赵元欢正是活泼年岁,到处都觉新奇,整日里往外间跑。
赵父赵母管束无用,只得从侍卫中挑了一人,同丫环一道,陪同看顾于赵元欢。
那侍卫姓周,名予衡,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虽因自幼习武,长得身高体阔,却面相清润、性格和顺。因了虚长赵元欢几岁,又感念赵府厚待,平日里对赵元欢有求必应,照拂有加。
久而久之,赵元欢便生出了些异样心思。
她平日再欢脱,也仍是个少女,只将这点念想默默藏着。可如今年近及笄,见爹娘开始筹算她婚事,她便再坐不住,开始试探着靠近。
“那倘若……倘若……”宋烟烟迟疑着。
“便是他不欢喜我,我也甘愿。届时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也不至后悔从前未争取过。”
*
翌日清晨,宋烟烟觉心绪不宁、身子酸痛复起,便于床上又躺了一会。
耳闻窗外竹林沙沙作响,间歇传来阵阵嗡鸣,她蓦然想起昨日赵元欢所言,萧京墨择亲之事。
双手用力拉了被子,闷住了头,欲隔了那恼人的声响。
被中仍残着昨夜梦魇时汗湿的潮气,她很快觉了窒闷,猛然掀被。
眸中不知何时盈起一抹粘湿,越过眼角一颗泪痣,滴落枕面。
她想,她恐怕永远无法如元欢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