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伊索不知他的魂灵已经这片根本分不出区别的浓重黑暗中游荡多久。
从意识复苏开始,他的灵魂就如同纯白的婴儿般毫无记忆、漫无目的地迈出脚步,不知走出了多长的距离。
在近乎于要将他逼疯的寂静与漫长中,伊索甚至无比怀念他曾听到的振翅声,至少这能证明他在这片黑暗中并不是孤独一人。
“所以,我是死了。”
残缺的记忆开始逐渐补全,隐约的刺痛从胸口开始向着四肢蔓延,甚至脸皮也没有逃过幻痛的命运,想起意识断片前的景象,伊索只觉得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一定难看的过分。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索打量了下四周,刚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四周的黑暗就爬上他的四肢,将其恢复成于林地行走时的模样,就好像是发觉了伊索不该存在在此地般传出极强的排斥力,将之丢了出去。
……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伊索张开眼睛,猛地扬起脑袋,细微的,宛如布匹破碎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伊索喘息几下后,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薄片。
摘下其中一片,轻轻搓碾,光敏度被调高的双瞳中,细密的毛孔如同富有世界规律的乐谱般规律排列,即使这本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却也让伊索察觉到一种近乎秩序,却又无序的矛盾之美。
确认了,是人皮。
换言之,伊索的一张替身之皮没了。
“所以,我被他一道火焰给烧没了?不,准确来说我是被爆炸给炸到坠楼了。”
伊索拾起落在不远处的手术刀,割开还黏连在衣服上的残存人皮,跌跌撞撞地向着远处的黑暗跑去。
他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感知,但就从马丁还没把他的尸体回收来看,他可能还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咳咳,这就是偏向正面作战的准则吗。”
铸,火焰、再造、毁灭与力量的准则,在八大准则中,它是唯一可在杀伤力上与刃之准则一较高下的存在。
只不过后者是杀戮与战争的艺术,而前者,不是力大砖飞就是纵火烧人,偏偏技巧或许可靠其他条件去节制,但极致的力量与炽热的火焰却皆是肉体凡胎无法抗衡的存在。
伊索的脚步相较于正常奔跑的成年男性来说可谓是多呈不让,但那粗重的呼吸与脚步间不自然的停顿,都在说明他此时的状态并不健康。
蜕变带来的轻灵在让伊索能做出更柔韧动作的同时,也让他的速度比常人快上几分,但刚刚蜕完皮的他就和那些自然界的飞蛾一样,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等待新皮囊能够经受住世事的摧折。
状态健康却不能动用全力,否则不是断肢就是折翼,这是一位蜕变学者最脆弱的时期,或许正常的通晓之人有办法规避这种缺陷,但只是使用劣化手段蜕皮避死的伊索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偏偏他还在被追杀。
大约是在伊索跑过两三条街区之后,马丁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那残皮旁边。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看起来就好像是戏弄老鼠的猫在看到老鼠出现意外后,想要优雅走到旁边观赏老鼠的绝望,却突然发现这是老鼠的计谋,他反而成为了被愚弄的一方。
“蜕皮之术?”火焰从打火机上飞下,将这具皮囊烧的粉碎,“这种被禁绝的无形之术居然还有人敢去流通,明明按照根冠名录,此地一切涉及蛾、心、杯之通晓的知识都被覆灭了才是,是谁又在传播这些知识!”
“桑切斯顾问,您在城中释放伟大之术的情况被不少人看到了,我该……”
马丁口袋中的对讲机发出模糊的响声,而这位铸造之通晓只是观望一眼,便是一道火焰破开临近的窗户,蜿蜒着钻入锅炉连接的煤气管道,引发一场并不严重,却足够骇人的爆炸。
“煤气泄露引发的小规模爆炸,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了解,毕竟听我师傅说,20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就是你负责遮掩的。”
尽可能杜绝普通民众知晓无形之术与漫宿的存在,按照《根冠名录》选择性去清除造成过一定规模人员死亡的无形之术,这就是防剿局存在的意义。
至于已经涉及无形之道的普通学徒,只要不在防剿局督查面前露面,一般都会被防剿局乃放任至无视。
“无形与伟大的区别在于是否害人,学徒或许伟大,但通晓必然无形。”马丁轻声呢喃,切断通讯,循着地上伊索来不及处理的遗落残蜕,边烧边呢喃,就像是